宴氏道“三天前的事了,这几天三郎都过去处理这个事, 一直忙, 今天才想起来叫臣妾进宫来给娘娘禀一声。”
宴氏的日子过得太好, 人又年轻未经过什么磋磨, 始终有几分天真。她说话的时候虽然尽量紧绷着面孔,可那眼底的几分轻松, 又怎么逃得过谢玉璋的眼睛。
谢玉璋颔首道“知道了。我这就去看她。”
宴氏有些吃惊, 忙道“斐娘有我们照顾,娘娘不必劳动”
于宴氏心里, 皇后岂能随意出宫, 还是为了那样一个孩子。
谢玉璋却道“我自有安排, 林夫人不必挂心。”
宴氏愕然。
便在刚才, 她刚进入丹阳宫的时候, 皇后还称她为“三嫂”。这一声三嫂缘于她是林谘的妻子,缘于林谘是林斐的三哥。
说到底, 这个情分是应到小姑林斐的头上。
可怎地突然
宴氏惶惶, 然谢玉璋的侍女已经上前, 摆出送客的姿态, 她只能行过礼, 匆匆离开。
谢玉璋微服出宫。
到了林家的庄子上, 无需通禀,她直接便去了林斐的房中。
撩开帘子走入房中,便看到林斐坐在窗下的榻上,正默默地望着窗纸。
阳光透窗,空气里无数尘埃飞扬。那光打在林斐的脸上,照得她的皮肤比往昔更白,少了些血色。
谢玉璋停在门口看了一息,唤了声“阿斐”,走了过去。
林斐转过脸来,看到她,道“你来啦。”
她眉间十分平静,目光也平静。
这个林斐,恍惚如同前世的那个林斐。
但这是不可能的,谢玉璋告诉自己,今生已经不一样了。林斐爱那个孩子,她亲眼见过她将那孩子抱在怀里,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
但林斐太过平静,谢玉璋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她那些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在林斐的面前是毫无用处的。
她只能坐在她对面,与她默默相对。
房中安静了片刻,林斐道“别担心,我没事。”
谢玉璋凝视着她。
林斐道“他烧了好几天,大夫原就说了危险,最后没挺过去,我心里已经有准备。”
她说完,沉默了片刻,缓缓又道“哥哥一直安慰我,他以为我会伤心欲绝”
谢玉璋此时才要伤心欲绝。
因为她不想看到如此淡漠的林斐,她以为今生林斐遇到了高大郎,生出了自己真心想生想要的孩子,再不会如前世那样一个活人,却在什么地方缺失了一块,让人感觉不到“活”的气息。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哥哥解释。”林斐道,“大夫都说了恐怕挺不过去,早有预期,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所以我也是很自然地接受只是,若真这么说,我竟又像是个怪物,世上哪有孩子没了,母亲竟不悲痛欲绝的呢”
谢玉璋听了这番话,久久不能成言。她终于知道她弄错了一件事她以为林斐心灵上某块缺失,是缘于她替她在草原上遭受的苦难。
但林斐的今生早就被改变,她却依然是这样。
她原来早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是谢玉璋从前没有意识到而已。
林斐仔细地看谢玉璋的眼睛,许久,她欣慰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珠珠,”她说,“你果然是懂我的,我就知道。”
谢玉璋嘴唇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