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惠帝继续往浴宫走,口中问道“碰见他做什么了”
高福慢吞吞地说“林家三哥儿被猫惊了,在地上坐着呢,刚买的一罐糖蒸冰酪都摔了,衣裳也蹭脏了不少。”
成惠帝脚步顿住了。
自古以来,权臣与皇子勾连的事屡见不鲜。
无论是太子单方面结交,还是外臣单方面拒绝,分开来看,都不是什么问题。可若是明明背地里关系好,嘴上还说着不要,这内中牵连就变得很微妙了。
成惠帝扶着高福的手想了想,又回到龙椅上,说“去传中书舍人过来,朕拟道旨,明日你送到齐国公府去。”
沧都下了雨。
一过四月天儿就骤然凉下来,雨水叮叮咚咚地敲打在房檐上,又顺着瓦当淌到廊下,在窗前注成一道银珠水帘。
外头春雨声声烦,屋内倒是安静。
荼芜香从博山炉里散出来,炉子上茶水咕噜冒着泡,竹帘卷了一半,正好能瞧见外头淅淅沥沥的春雨。林湛裹一件纯白的里衣坐在桌前,手里抱着那只玉盘,拿着刻刀在上头轻轻雕凿。
淮生从外头回来,收了伞搁在门边,三两步跑到桌边给他添了件衣裳,口中抱怨道“小的就出去一个时辰,公子怎又把外套脱了”
“我这干活呢,衣裳碍事。”林湛挽起袖子,低头忙活。
淮生瞥见他手里的东西,好奇地凑过来看,问道“这不是昨日从瑾瑜坊带回来那块玉吗公子忙活什么呢”
林湛没抬头,只敷衍道“金石学。”
他将手里的刻刀掉了个个,拿尖锐的那头对着玉盘边那里有一道刚凿出来的细痕。刻刀落在细痕的尽头,在上面落下一个小小的“裴”字。
林湛吹了吹玉屑,说“淮生,拿朱砂来。”
淮生连忙去屋里给他取来。林湛用刀切下一小块朱砂搁到墨碟里,拎起茶壶倒了些许沸水,待朱砂化开了,便用笔沾着颜料涂到字上。
淮生凑在他手边看。
那玉被雕成八卦盘的模样,八条边,八个角,只不过每个边上写的不是离兑坎巽那些,而是“林谢裴叶”的字样。
淮生想了想,恍然明白过来,结巴道“这公子写的是八个世家”
林湛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淮生后知后觉地捂住嘴,瞪大了一双眼睛,有些不安地朝窗外看。
朱砂很快晾干了,林湛从博古架上取下来一个木盒,将玉盘放进去,玉盘与木匣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他两手捧着木盒,修长两指扣在边缘摩挲着,木匣下半部分弹出一只暗盒,也是八卦盘的形状,分成八个小格子。
林湛取了一张字条,笔蘸饱墨汁,对淮生道“我让你去问秦挚的那事,你问了吗”
“问了。”淮生把坐垫往前挪了挪,凑近了低声道“秦公子说,禁军里的同僚告诉他,卢公子被拘的那天夜里,工部徐侍郎去见过皇帝,然后裴府的二公子进了宫,说是要向婕妤娘娘请安。”
林湛问“他可知道裴二公子说了什么”
淮生摇头,复述秦挚的话“只知道裴二出宫后,皇帝便派人去仪鸾卫,连夜追加了一道旨意。”
林湛默默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纸条上写下“卢晓”二字,他将字条卷起来,放进了裴家对应的那间暗格里。
“公子这是做什么”淮生不解。
“算风水。”林湛眨眨眼,把暗格推回原位。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有小厮在外头敲门,声音听起来很急“三公子在吗老爷让您现在更衣,往前厅去一趟。”
“好,马上就来。”林湛将木盒放到博古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