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竟产生了秦王稷就匍匐在自己脚下的错觉,先前因秦国受的气尽数散开了去,胸中豪情万千。赵王洋洋得意地抬手一指,众臣目光紧接着就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娃娃此刻被人钳制着,肩膀处一阵钻心的疼,为了不让别人看轻了去,他愣是着咬牙一声不吭。
相比而言,一旁的赵姬便忍不住呻囧吟起来,娃娃忧心他母亲,这才露出与稚童年龄相符的脆弱神情,想要唤一声“阿母”却因嗓子沙哑,半个字也喊不出来,只发出嘤嘤呀呀的响声。
对此赵王视而不见“那就继续适才所论,秦国庶孽该如何处置”
此举他一早就作好了打算,今次他不是直接与李牧诸人争辩,而是先迂回地卸了蔺相如的职,在朝中起到震慑作用后,再回来与众臣“商量”,商量的底气,之于先前,已是完全的不同,风口浪尖的时候,谁还想和他拗着来,可就要掂量掂量话说出去的后果了。
这次赵王的矛头对准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牧。
可惜李牧出生将门世家,为人方正,见赵王如此不计后果,堵上赵国命数一心只为剪除异己,又看一对苦弱母子正因此饱受挣扎,哪里沉默得下去,当即奋袂而起直言相谏“臣李牧认为当赦稚童弱母,以显示我赵国泱泱大风。”
赵王一听,胸中怒意陡然喷薄而出,化作力量当即一掌拍在面前的黑漆大案上,和着恰巧批下来的一道惊雷,响彻大殿。
不少人的心也跟着颤了三颤,一时间大殿中的气氛异常压抑。
说也奇怪,伴随着惊雷声止,赵高的话便在郭开耳边一句接着一句地响起,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上大夫附和杀掉质子,风平之后也不过是个大王的宠臣,他提拔上大夫到今天,上大夫为他出力一切理所应当,纵使因此更得信任,充其量只是个他身边的可用之人。
但上大夫别忘了,明日要做之事大王没有与你商议,便足以说明在他心中,任何人都不足以完全取信,说到底上大夫就是个昔年陪他玩乐的伴读,今后行事稍有差池,还能确保他顾念旧情
退一万步讲,上大夫同大王从此君臣相得益彰,也别忘了赵国眼下处境,赵高敢断言,不出三十年,这天下必定尽数归秦,届时身为赵王股肱的上大夫难道甘心随君王赴死
听说前些天吕不韦已助异人顺利搭上了华阳夫人,现今华阳夫人深得秦国太子宠爱,膝下又无子嗣,正需借扶植异人稳固地位,阿政这孩子又为父质秦多年,一旦得以归秦,有吕不韦和赵姬、异人这层关系,将会是怎样的身份
上大夫若竭尽全力让质子脱围,今后便是他的恩人。质子为人赵高相处数月再清楚不过,今后回到秦国必定感念上大夫活命及照拂之恩。届时上大夫莫说想要在秦国占有一席之地,便是封卿拜相也未尝不可,何苦耗在日渐疲敝式微的赵国身上
郭开人瞧着是一副不可靠的样子,实则人不傻,很多东西只要被人一点便能看得透彻。说也奇怪,眼下再把赵高的话回想一遍,脑子的神思比先前更是清明了不止一倍。
恍惚间他仿佛听见赵高问道上大夫,此时不决,更待何时
是了,从前弈馆豪赌的魄力去哪里了更何况这是稳赚不亏的局,赌棋小兄弟从没让自己输过,倒是自己何时畏畏缩缩像个娘们儿
对秦国未来储君的“救命之恩”之于同赵王的“伴读之情”如何抉择
诚然前一个还遥不可及,后者唾手可得,但毕竟前一个太过诱人,一旦得到就是最稳固的关系,而后者虽唾手可得却也容易被随意弃掷,况且如今的秦与赵已是国力悬殊,纵使后者关系稳固,同样难从中长久得利
而且在大王盛怒之下自己若还敢强谏却还有个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