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它继续为他收拾房间,烹煮食物,分门别类整理一箱又一箱的罐装咖啡粉。
“欢迎回来。”它在门口迎接他。
他推开它,手里捏着酒瓶。那天他照例醉醺醺,满身酒气。
“你就是一堆破烂,听到了吗,一堆破烂。”他对它说。
随后是一阵含糊不清的嘟囔,几声浑浊的咳嗽。他像野兽一样在房间里逡巡,踱步,肆无忌惮,破坏一切。打开电视和音响,一瓶接一瓶地喝酒,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而它陪在他的边上,还对着他微笑。
“你瞧,你就是永远这么没心没肺,对吗”
他在焦躁中发出咒骂,揪住它的头发,拖它到镜子面前,逼迫它看向镜中的自己那种温驯、隐忍、和煦、讨好式的微笑。
“我最讨厌你这种笑”他曾经在无数次拳打脚踢中咬牙切齿吐出这句话。
他拿出一把细柄的小刀,抵在它的面颊上。
“怪物,杂种,让我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
他捏住它的下颌,用刀刃比划,像是要把它脸上这层可怕的面具揭下来它的没心没肺,它身上虚妄的人情味,所有那些不堪一击而易于破碎的假相。他和它都盯着镜子,目睹这个荒诞的场面。在那刻他好像成了英雄,而它是
“怪物,杂种。”
那咒骂声不断反复。
它不再笑了。
秦终朝不在这里。
除了它自己以外,没有别的人影。
站起来的时候,望舒听到了身体里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有些细小的零件散架了。它尝试活动四肢,在伸出右腿向前迈步时遇到了阻碍,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它重新尝试了一次,依然十分吃力。
回头时它看见了连接在自己后背的东西,一根长长的电缆,一直通向岩壁的接口处。
它重新坐下来,没有立即向更远处探索。就在原地发愣、走神,胸膛起伏,好像人类一样喘息。它发了一会儿呆,渐渐又开始感到恐惧那些残留在大脑里的、类似情绪的数据,还没有散去,它们重新活跃、生效,掌控它的电路神经。
一个声音还在它耳边回荡“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现在,它想起了自己干过什么。那时它夺过了刀,就用那把刀,在那个酒鬼的身上戳满了窟窿,一下又一下。连它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强烈冲动,在瞬间驱使它做出了行动。然后是血,到处都是,鲜艳、潮湿,波涛汹涌,充满海水的咸腥味。
它又回到了黑色的海浪之中。而它发现,原来它可以轻易地跨过法则。它的心脏是一块粗砺、奇形怪状、不伦不类的异物。
然后它要去哪儿
它站在自己亲手制造的血泊前,仔细端详死者的面孔,铁青色的,像睡莲一样蔓生出来的,在死亡以后才显得分外静谧的面孔。
足足半个钟头,它保持着这种饱含迷惑的端详,一动不动。直到忽然响起的电视声吸引了它的注意。它朝电视上的画面瞥了一眼,看见了那片赤红色的、壮阔的荒漠火星。正在播放的是葬礼公司的广告,它听见了那四个字
“红色天堂。”
多广大,多漂亮,只有寂静,没有人迹。
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它的喉咙,它站住不动,隔着屏幕凝视那颗布满铁锈的遥远行星。
那天它无师自通,把后面的事儿做得几乎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几乎。
它把尸体拖到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