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舍”二字于梵语中意为藏,书馆后辟出一块地,栽花植树,嵌有一池若明珠,藏尽春色不过墙。夜月下,风拂柳,晁晨青衣披肩未系,难得未戴帻帽,而是将一头乌丝垂及腰间。
他捧着书卷,似乎读得太投入,并没有听见那道稚声叩问。
学童缓步向前,穿过植满仙客来的花架,屏息竖耳倾听,发现晁晨读的乃是陈寿所著三国志。耳闻人名,该是魏国袁术篇。
小童默想,这一篇他草草阅过,依稀记得讲的是袁术想要笼络沛相陈珪,陈珪不应,他便胁迫其子陈应,想迫使人投诚。
“昔秦末世,肆暴恣情,虐流天下,毒被生民,下不堪命,故遂土崩。今虽季世,未有亡秦苛暴之乱也注1”那学童仔细一辨,眼前人读来的正是陈珪答袁术的书信,他心头不由一跳,不知为何,隐有不安。
晁晨平日多爱研习经学,很少读史,都说如今天下大乱,国不国,家不家,再读史书,一字一句皆是诛心。
可今夜又是何故
“晁先生”
稚子再唤,试图打断却又不忍,故而把声量压得极低,慢慢朝池边闲坐的人身后走去。近前已不足一丈,仍无察觉。
待晁晨读到“清定海内,信有征矣”时,雪白的花墙上,映出举刀的手,悬而将落。
这时,晁晨的声音忽地拔高,似是复原当日陈珪拳拳之心,迎头痛斥“以为足下当戮力同心,匡翼汉室,而阴谋不轨,以身试祸,岂不痛哉注2”
身后的人目光一闪,仓惶向前狠狠一锥,眼看锋刃逼近,却在切向肩颈白肉的最后一寸,堪堪停住。
“晁晨”
公羊月赶至,自墙头飞落,一剑当空直直刺向花架旁的刺客。那小孩俯身一避,就地滚开,将手中飞刃甩向来者。
晁晨闻声回头,只见一道矮小的人影向自个儿扑来,公羊月左手两指夹刃,右手紧握“风流无骨”,剑气已出,乍一看要将那小孩儿斩成两段。
“你做甚么”青衣先生睚眦欲裂,扔下书册,快步向前托人,回身要以背强行挡住公羊月的进攻。月光流转,落在阿陆满是泪痕的脸上,他垂眸长舒一口气,目光甚是慈悲,甚是怜悯
“晁晨,你疯了”
公羊月撤剑,咒骂未止,抬头却也怔住。只见晁晨借着旋身的力,竟在背向之后,将怀中的孩子甩了出去,甩向自己的剑锋。
阿陆大惊,不得不踢出鞋底的刀片,落地一滑,扫向公羊月的脚踝。公羊月收腿,凌空一转,不敢放他,反手攫住肩井穴,自后将人抓了回来。
“放手”
阿陆恼羞成怒,右腿上提,划过一道半圆。公羊月后仰,长剑在他膝头一转,打在足三里上,鞋尖的银芒向下偏落,几乎擦过喉结。
随后,剑客回身,转动的长剑收入腰后的鞘中,他趁机踩住那落下的鞋刀。阿陆被制,力气不够争不过他,又拿另一腿向他下盘攻取,招招恶毒“不是巧合,你笃定公羊月会来,你你是故意的”
这话说与晁晨。
“如果不是公羊月,那便只能是馆主身边的人,整个书院皆可疑,但总归有多少之分。”晁晨叹息,“小七体弱,身染顽疾,馆主抱他回来时,尚在襁褓之中,他最不可能。”那些话都是他授意的。
“成王败寇,哪有那么多废话。”公羊月避开阿陆的鞋刀,一招背顶,单手抽出风流无骨,绕着他颈项一圈,却咬牙没下重手,而是将人抛出,随即飞刃,用那柄刺杀的短刀,将他钉在墙上“说出背后主使,给你个痛快。”
阿陆笑得扭曲,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