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皇后低着头,随手理着皇帝换下来的玉绦环,“她年纪虽小,究竟辈分在那儿,六郎往后别这般轻慢她了罢。”
皇帝摆摆手“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他换了个姿势,惬意地仰靠在青玉簟上,拉着皇后执扇欲替他送风的手,道“等马球赛完了,咱们便上叆叇山去避暑那儿什么都比皇城强,只没有一块旷地好跑马住上两三个月,等秋凉了再回来不迟。”
皇后便知皇帝是不预备为着这一场圈地之乱大动干戈,多半将一干直接经手的官吏处置了了事,心中不免叹息,面上却仍是笑盈盈的“那德音该高兴坏了,几个孩子里头,独她去过一回,那时才记事,倒难为她惦记了这几年,还要去捉玉色的蝴蝶。”
皇帝舒展了眉头,道“德音这一二年间确是沉稳了不少,有个公主的模样了。容真么,还不想着多向长姐学学。”
皇后闻言沉默了片刻其实德音并不是长女,在她之前,帝后二人还有一个女儿,只是没能活过周岁。
皇帝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坐起身,做出一副作揖赔礼的架势“为夫该打,该打,阿卿莫怪”
他这等伏低做小,皇后便又勉力露出笑容,正要开口,忽然转了念头“六郎是诚心赔礼么”
“金口玉言。”皇帝不假思索道,随即猜到了什么,叹一口气“你难得向我求什么,非要我头一遭就回绝你么”
皇后望着他“我不敢过甚,只求不杀不流,六郎允么”
皇帝揽着她,低声道“你我皆知此乱始作俑者是谁,但那陈纵,也绝非清白无辜,多少算是咎由自取。”
皇后如何不知天潢贵胄,只要不犯谋逆大罪,旁的再可恨,不过是罚俸、降爵、禁足、打板子。
民愤难平,便以几缕伥鬼之魂暂平。
她只得点点头“那么太后那里,还是我多劝解着些。”
“你向来心软。”皇帝又叮嘱道“切勿委屈了自己。”
杨太后并没有委屈皇后的心思。反过来宽慰皇后“我不过尽人事而已,天命已定,有何可怨”
皇后究竟仍是于心不忍对家园被夺、流离失所的百姓而言,陈纵固然罪大恶极,对杨太后而言,却终归是恩大于怨,她面上虽淡淡的,心里未必好过。
然而此事已成定局,几句空口安慰也无甚意义,皇后只能盼着她还肯往别处散散,早些释怀。
“这是自然。”杨太后意外地通融“我也许久不曾看过马球赛了,既然皇后相邀,那便说定了罢。”
皇后答应着,又陪坐一时,因凤仪宫中有事,特意来请她,这才告退离去。
卜儿正在阶下摘茉莉,连忙蹲礼相送,随即才捧着一竹篮花儿往殿中去。
赵嬷嬷与钱嬷嬷守在东暖阁门外。卜儿已经知道,天和宫拢共八个一等的嬷嬷里,数付嬷嬷及席嬷嬷与太后最亲厚,其余六位,不过是比她们这样的宫女们资历老些,体面多些,此外并没有什么优容之处。
她笑盈盈地上前给二位嬷嬷蹲礼,道“奴婢采了新鲜的花儿来,这会儿可能进去取瓶子么”
钱嬷嬷便道“这外间多少瓶子不能用呢,姑娘何苦去扰太后娘娘清静”
卜儿奇道“既说太后娘娘心中不乐,那嬷嬷更该放我进去,将昨日开败的花换下来,否则不是碍了娘娘的眼”
“混说什么”钱嬷嬷立刻呵斥道“姑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