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做,不是太狠心了么”莲姑早收起了月琴,一心陪着杨太后说话“娘娘您想,八王殿下从小就是个率真单纯的性子,即便偶有莽撞之处,也绝不是存心的。这一回不过是多喝了几杯,一时贪玩没顾上宫禁,怎么就惹得皇爷这般大动肝火,连个辩解申冤的机会都不肯给呢”
杨太后压住了唇边的一丝冷嘲,只是皱眉道“皇帝么,一向是隆礼重法的。你们底下人不仔细揣摩着,倒来说这些话。连魏侍郎都三缄其口,我又哪有那个能耐,去皇帝跟前替老八讨饶”
莲姑听她此话很带着几分言不由衷的意味,分明也是对皇帝有所不满的,却犹不肯松口与己方结盟。
看来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莲姑筹算片刻,叹气道“人人都知阖宫上下,只有皇后娘娘说话,皇爷还听得进去两句,原不该拿这烦心事儿来扰您的清净。不过,皇后与皇爷夫妻本是一体,凡事无不以圣意为先比方说,上一回的圈地案”
“放肆”杨太后沉了脸,语气冰冷“此案已有圣裁,看来你是对圣断犹有不服来人,送她去大理寺登天鼓前,击鼓申冤。”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莲姑一面磕头求饶不已,一面却知道自己已然说中了杨太后的痛处,该把甜枣儿摆出来了
“奴婢知道娘娘没法干预政事,不敢以此劳烦。但皇爷派给八王殿下讲课的侍讲学士汪一粟,正是老魏大人从前的学生”
莲姑知道,这才是杨太后在乎的。她已然身为皇太后,比起事事仰皇帝鼻息,自然是在朝中有为她进言的人更好。
想到此处,莲姑心中难免有些自得,她猜量的不算全然不对,只是杨太后沉默一时,仍旧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自己肯同莲姑这等东西虚与委蛇,是为了摸清八王埋在内宫的势力网究竟有多大,可不能叫她忘了形,以为自己同她一样是颗棋子。
就算是佯装,她也至少要和她背后最大的主子平起平坐。
“息怒”等莲姑的前额已经磕得高高肿起来了,杨太后复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我竟不知道,我为何发怒了”
她的嗓音素来细细软软的,无论说什么,听着都像是小女孩儿的娇嗔罢了,可直到此刻,莲姑才意识到,这位过分年轻的皇太后,并不是她可以随意轻慢的,至少表面上,仍旧她是主子,自己是奴才。
每每莲姑来时,杨太后便将屋中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了,尤其是付、席二位嬷嬷,两人坐在临窗的桌前说话,既不惹人猜疑,又不怕人偷听。
适才听见里面叫人,两个宫女才连忙进门来,此时莲姑忙对着二人赔笑揖手,又道“奴婢蠢笨,没能明白娘娘要如何改这唱本,劳二位姑娘白跑一趟。”
两个宫女见杨太后无话,又对视一眼,便又告退下去。
杨太后这才道“起来罢。”不等莲姑说好话,便又道“你既是改唱本,我倒想起来,你和灵姑两个又要弹又要唱,好不忙手忙脚的,不如把伴奏的活儿分给别人。”
她这样说,莲姑也不好着急把话头引回正事儿上来,只得也顺着道“司乐司里与奴婢相好的有一个弹月琴的,一个弹琵琶的,明日带她二人一并过来,娘娘瞧瞧如此可行么”
“明日下午再来罢。”杨太后想了想“早上我不得空。”
上午她得去瞧瞧皇后。
到了凤仪宫,方才知道皇后不在,宫女笑盈盈地说,皇后娘娘同贤妃娘娘往松风水月亭去了。
杨太后不禁略微皱眉“那地方虽清幽,如今入了秋,却难免太寒浸浸的了。皇后身体可是才好些。”说罢复又上了辇轿,令人往松风水月亭去。
才见亭翼,未到亭前,便听见琴声铮铮淙,如泉鸣松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