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颂宁从大衣的衣兜里摸出了随身听,递了过去。舒青麦没见过这样的新奇玩意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拨弄,嘴里嘟囔说“这东西长得像收音机,就是小一点。”
“这叫随身听,确实跟收音机差不多,但又比收音机轻巧灵便,可以随身携带,随时听歌。日本管它叫akan,这是我们自己生产的。”曲颂宁取下耳机,俯身靠近舒青麦,又将两只耳机一左一右地塞进她的耳朵眼里。
李娜的歌声传了出来,带来了远古的呼唤,神圣遥远,恒久不衰。
94年热播电视剧天路的片头曲,但舒青麦没听过。这样荡气回肠的歌声令她又惊,又喜,又莫名感动。曲调朗朗上口,她随着李娜一起轻轻哼唱,然后抬起头,凝视着与自己在同一片月光下的曲颂宁。她听得动情,万种柔肠在心坎儿里滋长,睫毛因激动的心情不停地扑棱抖动,像蝴蝶的磷翅,亮闪闪的。
这姑娘的动人之处全在她的一双眼睛,欲语还休,反倒招人钩索。你看了定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不是现世,也是前生。曲颂宁被这样一双眼睛盯得不好意思,怔了半晌,才恍然想起自己还有任务。他赶紧把随身听往舒青麦手里一塞,起身去战士们扎在沟道边的帐篷里巡查。
“等等我呀”舒青麦清脆喊着,追着他一起去了。
帐篷内,熟睡的战士们都红着两腮,乍一眼像大老爷们抹腮红,其实都是严重缺氧憋出来的。为了防止战士们睡死过去,曲颂宁与舒青麦拿着小木棍,挨个去杵他们。被杵到的战士都醒了,说两句话,翻一个身,或坐起来喘上几口气,再躺倒继续睡。
只有一个战士杵了没醒,连推带搡都不睁眼。曲颂宁打着照明仔细看了看他,发觉这人脸色铁青,嘴唇已经干裂发紫了。
学医出身的舒青麦伸手探了探对方鼻息,惊道“坏了。”
留在唐古拉山口就只能等死,程北军挑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兵当驾驶员,连夜开车把人送回格尔木。马不停蹄地颠簸一夜,天大亮了才赶到格尔木的综合医院,医生连说好险,再晚来几分钟人都可能救不回来了。
程北军出发前,自己给自己立了军令状,带多少人上高原就得带多少人回来。所以出了这事二话不说就上团部,直接跟团长拍了桌子。
“当兵的人不怕苦、不怕累、更不怕牺牲,但我这个当连长的,得对自己的兵负责。”程北军自己什么都不怕,但手底下一群娃娃兵,他不自觉地就担上了大哥的一份心,“这样的地形条件,不能放炮还怎么干这些兵也才十几二十岁,也有父母亲人,不能让他们一个个活活累死在这儿吧”
团长对自己这个老部下了如指掌,知道他是喉咙含、蜡纸包硫磺的刚烈性子,只能安抚他“那就慢慢挖,慢慢来嘛。这项工程是宁走十步远,不走一步险。所有参建部队都不下指标,不搞攀比与竞赛,各连就按各连的实际情况,自己安排施工进度。”
程北军还跟团长呛,拍着桌子道“实际情况就是不放炮不行”
团长继续安慰他“身为军人,关键时候就该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嘛。”
“什么年代了还愚公移山我就看不惯愚公,明明可以搬家,为什么非要移山,要我看,既然要发扬这种笨死人了的精神,也别拿锹动镐的,让战士们用手挖呗。”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前比这更苦更难的任务都没二话,这回是怎么了”团长气得也拍了桌子,要不是念在对方也是为了自己的兵着想,非得让他吃处分。
程北军也觉出自己反常,一屁股落了座,不说话了。双方都按耐住火气,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