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总要费心在飘荡的时候避开门上贴着的驱邪符咒,同被鞭炮震慑时一样,若稍离近那些百姓的家门,就会遭受烈焰灼烧的痛苦。
真真是太委屈了,当个鬼也不得安生。这几日下来我实在有些怀疑鬼生,我到底是真的存在吗我执着于这世间不肯消散,真的有意义吗
不得而知。
街道上人潮涌动,如往常一般的热闹。不过这些热闹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无非是想透过这些活人的吆喝声、叫卖声、谈论声来提醒自己曾经活过,别忘记了最后一点身为人的感觉。
当了鬼后我仿佛失去了生前便仅有的一点洒脱,阴气缠身之际更让我滋生了无数恶意的想法。我意识到这一点的原因无他,仅仅是这街道如此宽,我偏偏撞见了陪着洛幺幺上街买胭脂水粉的宋冬燃。
他二人郎才女貌、相依相偎的模样像极了引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可我内心反是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厌咒情愫,洇透着经年累月的伤痛蔓延放大,正当我恍惚时,又陡然卸了气力。
我又该以如何立场怨怼呢,被休弃的妻还是在宋府横死的阿猫阿狗
他二人终究还是与我擦肩而过,而我连回身看他们背影都做不到。市井小巷是不属于我的烟火气,我连日来扛着内心的焦灼与百般厌倦,终究也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刻。
人潮散尽后只剩了满地荒凉,恰逢月圆,我只得在城墙脚下躲避月光清晖,以免它灼伤自己。
皎白朗月悬在天上,衬得我像个阴沟里不敢见光的老鼠,狼狈而丑陋。
我想流泪,可眼眶里一滴泪水也落不下来,也不是是否因为成为了孤魂野鬼,失去栖身之所后,我竟是连嚎啕的权利也荡然无存了。
直到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才勉强抬起头。在一片昏暗朦胧下,我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书兮。
他撑了一把黑伞,正偏着头盯着我。注意到我移来的目光,他顿了顿脚步,似是思考了一下,但终是向我走来。
他的鞋子轻轧过地面上霜花色的月光,嗓音淡如烟云飘过我的耳畔。
“怎么又是你”
大抵是短时间内见面的次数太多,导致他再见到我时,下意识地便道出了这样的话。
可我却没有在意他话语中究竟是诧异还是不耐,只觉得眼前这人是我能揪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狼狈地朝他伸出手,似是在哀求。
“书兮你带我回家吧”
他皱了皱眉“为何”
“我没有地方可去。”
寂默的气氛下越发局促,我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
沉默须臾,他叹出口气。这气息悠长,我似乎听到了轻松,也听到了无可奈何。黑色的伞檐向我靠来,他向我伸出了手,那双手修长纤细,一看就是用来握笔杆子的。
书兮的家比想象中要寒碜。
内室靠墙一张空榻,因无床柱,也不曾铺设帷幔,榻上堆着床被褥,连枕头亦十分低矮。窗边仅一张老旧书桌,上头铺满了书籍,地上也丢着几撮书。
“书兮,那么多的书,你都不收拾一下吗”
书兮停下铺被子的动作,转过来对着我说“望你沉默些。”
我只好嗳了声悻悻然闭上嘴,朝他的背影吐吐舌头。他亦不再搭理我,兀自侧身躺下阖上双目睡去了。
一片死寂之中,唯有晚风掠过高墙,低低呜咽灌进屋里。
鬼是没有睡眠的,我只能听着外头的风声发呆,终于是别别扭扭挨到了天亮。
书兮起的很早,我跟着他一起去了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