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想着,又往前面那两个嚼舌根的村民背后吹了口气呵,冻死你们。
不过书兮倒是半点也不在意似的,又或是早已习惯,每日照样早出晚归的,听了我和他说这些话也只是懒懒地翻过一页书,敷衍一般附和些“嗯嗯”“是吗”“这样啊”。
我“”
老实说,完全没有被尊重到。
我拍着桌子强调,企图书兮能从那页书里分我个眼神,好叫我的长篇大论抛出去有个回响“听听听听,那说的是人话吗”
书兮终于将眼皮一抬,破天荒的有了和我探讨的兴趣。我正期待他和我同仇敌忾一番,便听他说“或许他们说的,是鬼话呢”
我“”
谢谢,有被侮辱到。
从此,我给书兮起的众多绰号当中又多了一个“扎心狂魔”。
好在隔壁家算是不再来招惹我们了。朱英儿的娘亲出远门回来听了那些闲言碎语后,再不敢将朱英儿往我们家门前放,连路过也要将女儿在身后藏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这曾经和书兮有婚约的小姑娘被书兮克中。
我们倒也乐得清闲,秉着进水不犯河水的念头各自相安无事。
如是循规蹈矩的,又过了记忆中最后安稳的小半年。
今日立冬,天气冷的很是突然。
往年的初寒莫名变作了一场暴雪,白茫茫的雪密密匝匝落下来,没由来让我觉得有些心悸,总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况且这一年到头,村子里的收成算不上好,听往来行人说,好些地方还闹起了饥荒。天灾人祸来得总是陡的,早冬大雪、粮食短缺很轻易地就能打倒穷苦的小老百姓,几日飞雪过后,好些人家中连过冬生活的柴都不够了。
这个“好些人”,当然包括了我穷苦的书先生。
寒冬腊月本就生意不景气,加上粮食问题迫在眉睫,总是笑呵呵的茶馆老板也捱不住这难过的年关,带着苦笑和一篮底可怜巴巴的鸡蛋敲响书兮的门,委婉而坚决地告诉书先生,茶馆怕是请不起他了。书兮看着那篮金贵又难得的鸡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象征性地取了两个出来,剩下的怎么也不肯要了。
茶馆老板走后,本就不长的白昼变得愈发难熬。
书兮不再去茶馆说书,只与我缩在家中守着枯燥漫长的日子,一起盘算着墙角那点大白菜还能够吃多少天。
我是不怕冷的,当了鬼后可以不再需要柴火和粮食,但书兮不行。他总是裹着一床冰冷的旧被褥,夜里也只敢燃一豆烛火取暖,半刻钟后就要将它吹熄,否则往后的日子怕是连这点温度也要失去了。
顺着透进来的寒风,这抹烛火在每夜每夜地煽动着。一点光亮照耀着一间不大的屋子,映着这道微弱的烛光,我瞧见书兮的唇畔已经被冬日的严寒冻得泛出一片青紫,状态实在说不上好。
“书先生,我离你远一点吧。”我咬住下唇,小心翼翼地欲往墙角缩去,希望这样做能将他身边的寒气带走一些。
当然这是徒劳无功的,冰凉的温度已经包裹了四周,就算我穿出墙外,一缕缕寒风照样会顺着那条怎么关也合不上的细缝渗进来。
书兮哈出口寒气,坐在榻上朝我扬起一抹微弱的笑容。在这样的严寒中,他大抵是为了配合我让我安心,又或是他觉得这么一笑,能让我认为当真可以安慰到他。
一时,我心酸得将要落下泪来。我别过脑袋,只抛下一句“我去外面找找还有没有能捡来用的柴”,便匆匆出了门。
刚冲出屋子,我瞧着这漫天大雪和白茫茫的棉地,霎那间便顿住了飘扬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