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骤然一转,青楼与舞女都消失了,只有我那哥哥在街上狂奔,怀里揣着的一方旧木盒将他粗陋的麻衣撑出了个滑稽的形状。栉次鳞比的小摊店铺从他身边飞逝而去,我听见他的喘息声和脚步声,那样的急切。
我认得那木盒子,那里面有我生前攒的一些碎银。
我感受到了哥哥心里的挣扎、痛苦,想来不该是木盒压迫了他的胸膛,我想不明白为何,只是站在梦中的大街上有些怔愣我似乎从未了解过我的哥哥。
我还看见过阿茶的梦。
她的梦里并没有哥哥的梦境那般莺歌燕舞,只有个缠绵病榻的老妇人,枕在破败的草絮间,室内昏暗得只有一点豆大的烛火在颤颤巍巍的烧,老妇人咳嗽两声,都像是要将那点火扑灭。我看见老妪握着阿茶的手,一边抹泪,一边说着什么。
我凑近去听,才听出她说“是为娘的对不起你”
而后用手捂住眼,拭去纵横的老泪后偷偷将那点水渍抹在生着霉点的被褥上。
这样的场景我每看一回便觉得累一回,仿佛有一块大石压在我的魂魄上,让我无力挣扎。我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些荒诞的、似乎与我有关的故事,却连抹掉他们脸上眼泪的资格都没有。
奇怪的是,我从未见过宋冬燃和洛幺幺的梦。或许是他们早已疲于与对方无休止的争吵,累得连梦也不愿意做,又或许是我已真的与他们没了什么关联。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我同书先生说过我能看见人做梦这回事后,他就不再做过什么梦了,我少有再窥见他梦境的时候,有的也只是些我与他相处的画面。
不过我对他向来没什么秘密可言,其他人的梦我也会说与书兮听。
“这些会不会是你死前发生的事情”书兮听完沉吟不语,片刻后才轻轻问出这么一句话。
我死前的事情吗
我又从记忆的角落里翻找出了死的那天的大概记忆,细节已全然忘却了,只记得喝了两碗莲子羹,一碗是哥哥送来的,一碗是阿茶递来的。
他二人那天说的话都大同小异,通红着一双眼,将碗搁在我手边,说“你不要太难过了,还是吃点东西吧。”
“吃完好好睡上一觉”
这些分明是宽慰我的话,也分明是为我好的举动,因而我才忍下心中大恸,将两碗莲子羹喝得干干净净,还亮了空空的碗底给他们看。
他们怎么会害我呢我们分明是亲兄妹,也分明情同姐妹。
我深究回忆的想法踟蹰了,仿佛当下的一切是将我推入了两难局面的元凶。我有预感我快要接近真相了,可临到头了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触不到。
“你觉得他们会害你吗”书兮又问。
我摇摇头,不会的,他们不会。我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