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孟了才刚听到这声音,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一推。她抵挡不住,后退了几步,就在这当口,血葫芦便失去了控制,落到了来人手里。
她捂着发痛的手臂,抬头一看,竟是夙华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已经封好的血葫芦,皱着眉看了她一眼,先蹲下身去扶起脸色难看的秀秀,温声道“没事了。”后者得了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孟了方才被重重推开,同时被夺了血葫芦,一推一拉之下,手臂难免受到牵伤。手腕和上臂关节处几乎是以她能感受到的速度肿了起来。由于懒于修炼固体之术,她这仙身十分脆弱,这痛几乎让她眼前一黑。
她深吸了口气,并不显出疼痛的样子,冷冷地看向他“给我。”
夙华并不答话,先将毫发无损的秀秀扶着回了房,这才出来,依旧皱着眉走到她面前,将血葫芦递还。
“你不该如此。”
孟了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冷笑道“如此”
“你明知强行破她结界的后果。只为节省一两日时间,宁愿让一个人永世不能轮回,孟了,你当真是铁石心肠吗”
他平素总是温和的,此时目光冷得几乎在双眼结成一层霜。
孟了与他对视“是啊。我们地府的人埋头在黑暗里,永不见天日,当然冷血无情。不像上仙你,生来就在云端受万人敬仰,自然堂堂正正,大义凛然。太微君,你不必摆出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好像你曾经多么高看过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你无话可说了。”
说罢,她转头离去。夙华愣住了,反击的话固然没有,却也不知如何挽留,只能任她走远,自己呆立在月色下,站了好一会儿。
他与锦官今日马不停蹄地去找那位小姐,记下她相貌便立刻返回准备施法。经这一日劳顿,两人都难免疲乏,他要锦官找个地方歇息,自己却尽快赶了回来,想早些解决此事,好让她少些担忧。
没想到,一回来便见到这一幕。
他院子里静坐了一阵,想道是我错了。固然要阻拦,也不该那样质问她,让她下不来台。她从来讨厌我,防备我,可碍于面子,表面还做个和睦的样子,现在连假装的太平也没有了。
乱七八糟地想了半晌,他最终还是提起精神,起身去找秀秀。
秀秀自从进屋之后,便抱着肩膀缩成不小的一团,呜呜啜泣着。
夙华走过去,坐在她床对面的桌前,怅然道“秀姑娘,你受伤了”
那人摇头“身上没有,心里受伤了。”
夙华点点头,斟酌再三,说道“秀姑娘是因为孟仙子口出恶言,所以难过吗你不要怪她,她并无坏心,只是性子有些冷罢了。说起来,你犯了错,理应接受惩罚,她这样做,我们并没有道理责怪。她这个人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秀秀还在哭个不休“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样”
他默默坐着出了神,过了许久才道“从前,凡人的鬼魂要投胎转世,需得渡过一条河。这河宽百余里,魂魄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奋力苦泅,但见同渡苦海之人,不见来岸去岸,何等绝望。万念俱灰之下,河中人只得无助哭喊奈何,此河便因此得名。数十万年间,那里挤满了哭号惨叫的阴魂,说是炼狱也不为过。然而,只有游过一望无际的奈河,饮足了其中水,方能抹去前世的记忆。
一千年前,孟了入地府,用奈河水调出孟婆汤,从此之后投胎再也无须苦渡。三界为之轰动。
天下神仙,哪个无志普渡众生真正做到的却只她一个。而那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亡魂,才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