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短暂的失聪到耳边一片嘈杂,浑身的血液好像重新开始流动,回暖。
不算明亮的光线中,灰尘在簌簌下落。
如果凑近,还能看见女子开合的嘴唇,发出“嗬嗬”的喘气声。
她大睁着眼睛,手指痉挛,浑身动弹不能。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将什么搁在床头。
云意姿的视线缓慢扫了过去,最后一顿,停在来人的脸上。
一股冷气直冲头顶,她面色遽变。
“你、是、谁”
聂青雪吓了一跳,不敢置信这冰冷阴森的语气,是床上卧病无力的人发出的。
待与女子的眼神接触,她又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还能是谁一大早的,云娘你跟我开什么玩笑快起来把药喝了。”
云意姿却一直紧紧地盯着她,一错不错,让聂青雪有点毛骨悚然。
嘀咕,莫非是发烧烧傻了
还是,她知道那事儿了
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重重一咬舌尖,清晰的痛感让云意姿明白,这不是梦。
她并非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恰恰相反的是,她与此人,乃是熟识
聂青雪,十年前与她同为周国公主媵妾,前往洛邑王宫和亲,只不过后来俩人关系决裂,她被送去梁国不久后,便传来聂青雪死于非命的消息。
怎么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
自己明明从城楼上坠下,死亡的感觉那么真实。难道说有人救了她,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还扮成聂青雪的样子云意姿脑海里立刻闪过无数阴谋。
更奇怪的是,至今也没有感觉到身上有任何疼痛。
“云娘,你给的银钱不够用,后面的药,你自己去药房抓吧。喏,方子就在这。我还有活,便不照看你了,公主的差事可是头等大事,怠慢不得。”
聂青雪将一张纸拍在桌上,回过头,笑嘻嘻地说。
她的神态动作,与十年前的聂青雪如出一辙,几乎没有一点破绽。
云意姿一直目送她离开,门合上的时候,才摆过脑袋,打量四周的环境。
越看,越是僵硬,到最后脸色变得十分阴沉,只觉幕后之人好大的手笔。
待身体恢复了自主权,云意姿一把掀开被子,赤脚下床,目光掠过桌上的铜镜。
镜中倒影出一张憔悴的小脸,面色蜡黄削瘦,眼睛大得过分。
而额头中心,那道令她耿耿于怀的红色竟然消失不见,变得光滑细嫩。
如同被当头一棒。
云意姿一把抓住铜镜,这是她的脸,却年轻了十岁不止
云意姿后退了几步,突然转身,冲到门口,深吸一口气,将门拉开。
动静有点大了,一时间院子里的视线纷纷投了过来,光线刺目,云意姿眯了眯眼。
一身青色宫装的女人站在树荫下,正挥着鞭子,唾沫横飞地训人。
看到只穿着中衣,站在门口发呆的云意姿,一张往下掉粉的橘子皮上,顿时写满了不悦
“哟,没死啊既然没死,就别成天躺着挺尸,赶紧去做活”说话间又甩出一鞭子,“宫里不养闲人,一个两个都这样,是不是皮痒找抽”
被她鞭笞的,是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子,正跪在地上,紧紧抱着双臂,浑身是血地颤抖着,抬起头的时候,泪眼婆娑,充满求救的意味。
见围观众人脸色麻木,她瞳孔逐渐涣散,又很快垂下头去,一声不吭。
那双眼睛
云意姿却重重一震,伸手扶住了门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