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疑片刻,将手上沾染的脓水给云横看了看,借口道“我的脸已经这样了,说不准哪日就毒发,你还想要与我拜天地吗”
能不能活,她不能确定。
长姐下的毒哪里是那么容易解的除非像她先前所想的那样,剜去这块烂肉,或许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可即便是要死了,她也不能如此草率地将自己嫁出去
一来,她毕竟是沧州侯之女,要嫁就嫁这世间一等一的儿郎,并州侯世子她尚且瞧不上,更不必说这些靠天吃饭的猎户了,何况阿爹晓得了也不会同意;二来,她如今容貌尽毁,命悬一线,若成亲才几日便撒手人寰,对猎户也不公平;三来,这猎户性格孤冷,面色沉肃,看上去就很凶,她就从来没见到他笑过
这样的人,日后怎么会体贴她、呵护她
眼下只能与之慢慢周旋,拖延时间,再寻求机会逃出去。
想了一会,沈晚夕蓦然抬头,却对上云横的双目。
他面容硬朗,唯有双眸线条流畅优美,是那种刚中带柔的那种眼型。可瞳色却很深,像是无底的深渊晦暗得照不进一丝光线,就连与她对视之时也没有泛起微微波澜。
沈晚夕看他一眼,心口就堵得慌。
云横盯着她的眼睛,却像是看到天上的月亮泛着清凉的光,而他沉溺在星河之上,搁下那只无用的船桨,任意漂流。
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很奇妙。
视线慢慢转移到她右眼下的腐烂之处,不同于双腿的皮外伤,她的脸像是被人下了毒,而且极有可能是用含了毒的汤汁浇在脸上,因此这伤口才一直蔓延扩散到脖颈。
云横哪里知道她心里头这么多弯弯绕绕,只是喉结微微一动,“我不在意这个。”
不仅不在意,且对于治毒他已经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在山中日久,就算是世间极为罕见之毒,只要没有伤及肺腑,不出意外的话他都能治好。
“你的脸,可以治。”
“什么”
沈晚夕眼睛蓦然一亮,可又迟疑了一下,“我脸上是毒伤,不是普通的烧伤,城里的大夫都未必能治,你有办法”
云横微微颔首,脸色依旧是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沈晚夕不禁嘴角一扬,露出皓白的牙齿,她该不该相信一个猎户说的话可是云横诚恳点头的样子又让她觉得那不是在哄骗他,亦不是为了成亲耍花腔。
直觉告诉她,云横是真的有办法
云横以为她不信,又从柜中取出一次小瓷瓶,倒了些褐色粉末敷在她右脸,道“这个松露散是我自己研磨的,虽无大用,但也有镇痛抑毒之功效,你暂且敷一敷。”
沈晚夕觉得他的手宽厚而滚烫,可触及脸颊的那一刻又有种清凉的感觉袭上来,颇为舒适,也似乎将疼痛散去一些,继而又听他缓缓道“明日我去山中寻药,为你治脸。”
她立即欢喜地点了点头,眼角竟有两行泪缓缓落下。
哪有女子不在意容貌呢之前说不在意都是假的,只是在活着面前,容貌算不得第一位,可若是一辈子治不好,那会是她永远的沉疴。
如今云横竟道她的脸有希望可以治好,此刻她是真的喜极而泣。
鼻头酸酸的,眼泪从脸庞的伤口滑落,与刚刚敷上的松露粉相接融汇成一条沟壑,沿着她下颌落下。
云横微微皱了皱眉,紧接着道“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沈晚夕愣了一下,才发觉他还接着适才拜天地的话题,心中又矛盾起来。若是她不肯乖乖成亲,猎户又怎么肯为她治脸当即强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