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午后,乔鲁诺完成任务归来,对西塞莉汇报完毕后,对方突然问他这么一句话。这个问题来得措不及防,前一秒他们还在讨论工作的事,转场之快几乎让他疑心刚才不过一句幻听,何况西塞莉始终是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他没反应,西塞莉又看他一眼,补充道“你五岁时候问过我的。当时,你年纪太小,我不想说。可现在不是了。”
她没有移开目光,一双眼睛里充斥着她对他一如既往的真诚。想来,如果他同意,是能够知晓他父亲所有情况的。可“父亲”这个概念他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弯,问自己是否真想知道。
特里休乌纳拒绝承认迪亚波罗是她的父亲,因此当初西塞莉要给她组织三分之一的财产时,她没有接受。
她绷着一张脸,说得义正辞严“我只有一个母亲,她一人养育我,让我生长很好。如果一定要有父亲,那母亲就是我的父亲。我不需要一个在我母亲怀孕时就离开她,生下我后也从没尽过一丝责任,甚至在十几天前还要杀死我的人当我的父亲。就算血脉相连,那也只有血脉相连。”
现在类似的问题落到他头上来了。扪心自问,他的确对父亲这个词所代表的男人有所期待。他一定是金发,就像西塞莉与乔鲁诺自己那样;他可能是红瞳,因为西塞莉与他是双胞胎。除此之外,他只是个朦胧的影子。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不是个好人。波鲁那雷夫用警惕地目光看过他,那并非是在看乔鲁诺,而是与他相连的某个人。波鲁那雷夫有时感慨,那时银发的男人仿佛刚从旧日史诗走出来一样,在那片尘沙飞扬的土地上,银色战车手举剑,目光凛凛直视前方。那里有敌人,有不可测的未来,有死亡时刻准备迎接他的到来。但他活下来了。他他们,在生与死的战斗中,走向了代表生命的那条河流。
他们也一定想带着西塞莉一起走,可惜她早就死去,死去的是躯壳,活着的是灵魂。永恒不灭的吸血鬼,以人类为食的吸血鬼,乔鲁诺知道这些,长久的相处下,很多事情是无法隐瞒的。
看,她不是人类,如同初见时他对她的第一预感那般那个女人的脸色太过苍白,宛若幻想小说中的吸血鬼。
她确实是吸血鬼,诞生在百年前的英国土地,现在停留此处,可终究也将离去。
话题又转回来,他想知道他父亲的事吗那些可能是阴暗的、糟糕的、被人唾弃的那一面的事情。他所想象的父亲,至少会在他陷入低沉情绪时给个拥抱。可那个人会吗很久以前他随身携带着那个男人的照片作为一种心理安慰母亲不爱他,继父打他骂他。后来他遇见了新的亲人,于是关于父亲的虚无缥缈的想象飘远了不再需要。现在,他有很长时间遗忘了这个男人的存在。若非西塞莉提醒,他想,他是不会提起的。就像特里休说得那样就算血脉相连,也只有血脉相连。除此之外,那个男人给过什么呢就算觉得他是个麻烦的母亲,也没有在生下他之后直接丢掉他,她还是有微弱的母爱残存的,虽然那母爱给他带来更大的伤害。可如果一个女人在不需要一个孩子的情况下拥有了一个孩子,她难道能对那个孩子关怀备至吗他本就是她计划外的产物。
他没有得到母亲完整的爱,因此不爱母亲。他们绝非仇人,只是曾一同生活过的陌生人。那连爱都没给的那个男人,他有必要知晓他的事吗
绝无可能,乔鲁诺想,这个想法甫一冒出来就如同磐石般不可移,绝无可能,他想。
就像他已经不是五岁那个唯唯诺诺的孩童,玩具,糖果,大人注视的目光,早已不是他所渴求的。
何况,给过他所期盼过的爱的那个人,此刻就在身旁,又何必去追逐本就不存在的事物呢
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