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路又言轻飘飘地起身就要走,谭父低低骂了声,“欠儿登。”
路又言连再给他一个眼神都嫌多,径直走了出去。高个儿瞪了他一眼,也追上去了。
倒是路又言的妈妈杨静,停住了脚步,回望过去,目光中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慌乱,反而清冽一片。
杨静“谭先生,我代我儿子给您赔个不是。但话说在前头,我不觉得我儿子多管闲事,我甚至没觉得他做错了。”
男人给她呛的一愣。
杨静扬声道,“我对他的教育一直是,男人的拳头应该是为了保护别人而存在的,而不是为了伤害别人。您看呢”
她说完便转向了谭母,“谭晚妈妈,跟我聊聊吧,我觉得同你有过一样经历的人能给你更好的建议。”
最后大人们都没走,谭晚也同妈妈留下了,只有路又言和查亦鸣离开了。
警局门口,两个人沉默地在屋檐下看了会儿雨。
夏天好像真的结束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夜风是凉的,枝桠晃动,不少叶子被打了下来。蝉鸣是夏日最后遗留的声音,可也许明天后天,它们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我包里有伞。”
路又言的声音被压在惊雷下,而查亦鸣一字不漏的听清了。他望了望路又言的手,拉开他的书包,拿出把折叠伞。
等他叫的车到了,查亦鸣迈进雨里,把伞撑开顶在路又言头上,手臂虚揽着他,将他送到后排,自己收了伞坐进前面副驾驶。
俩孩子从警局上车一个比一个脸色差,司机师傅瞄了一眼,便闷声不响开出了这街。
拿钥匙开门这件事查亦鸣也自动代劳了。拉开门路又言低头进屋,查亦鸣也跟了进去。
换作往常,浑身都在滴水的查亦鸣,路又言必不可能让他进门。但是这晚到现在他们一句话没多说,路又言在没开灯的客厅里吞了吞嗓子,甚至不敢回头。
他正对着落地窗,窗外是乌云密布的天,还有黑压压的海水。
“路又言。”
路又言想直接进屋把门反锁的。但在那之前,查亦鸣滚烫的手心已经压了过来,握住他的小臂,拉他在餐桌前坐下。
“我不生气,你看着我。”
路又言想说关你什么事。
但当然,他知道查亦鸣会因为他的隐瞒而生气,会因为他受伤而生气。
起初他是想过要告诉查亦鸣的。当他看到跌坐在地上的谭晚,长袖下呈现不正常青紫的手腕,他一瞬间犹如雷劈。因为那种伤痕他太熟悉了,同十年前他自己胳膊上的一样。
他不告诉查亦鸣,一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涉到什么程度,二是他不想见到查亦鸣表露出任何一丝不赞同,觉得他多管闲事的神情。
三是,没有人比他更懂那是什么感受。
即使说了,查亦鸣能共情,也不会是真的感同身受。
而等他真的将人揍了,他也不会自诩英雄救美,他只是自己出了口恶气罢了。
他不是什么好孩子,当年没有力气反抗,现在有了,他将拳头砸在了别的男人身上。
要说事后后怕,大概也是从查亦鸣冲进急诊室找他的时候开始的。
路又言垂下头就能看见自己缠满绷带的手,皮肤被碎玻璃划破,手掌和骨节处都是。他惊惶地发现,结果变成这样,更是印证了他身上流着跟他那个父亲一样的血。
他的身上也有暴力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