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过一遭泪,阿璇轻松多了。
那般惨烈的结局都曾经历过,不过是重来一回,又有何可怕
兴许,正是神明听到了她的祈求,所以才多宽限她这么一次。
况且,就算未来还是一片腥风血雨,至少现下阿父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谢家还没有家破人亡,而她在面对未来的时候,也还占了独一份的先机。
心下默默念了一会儿,阿璇闭上了眼睛,她像幼时一样,软绵绵地依靠在了九畹的肩头,道,“九畹,我刚才,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没有你,没有阿父,没有大表姊屋外下着大雪,屋里却只有”说到这儿,阿璇用力地摇了摇头,“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怕极了”
阿璇说得难过,九畹听了也难过。
她顺着阿璇的背轻轻拍着,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格外熨帖的话来,只好一遍遍地柔声重复着,“那些个都是梦,当不得真的。再说,我会一直一直陪在女郎身边,永远也不离开”
九畹的身子又柔又暖,好比旧日的时光,让阿璇想起了遥远前世里的无忧和满足。
“嗯,我没事”
阿璇在她的肩头蹭了蹭,“我知道的,只是一场梦罢了”
震惊劲儿过去,接受了重生的事实,阿璇自觉精神比刚才好上不少。
见女郎渐渐恢复了神气,九畹的话也比方才多了不少。
梳妆时,她还特意讲了好些长安城里近来发生的趣事,正说到一位新来的袁姓侠士在东市上与五人斗剑、连战皆捷,外面突然来了传讯,说是太子妃相邀,请女郎于午后赴东宫一叙。
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长安三宫里,有“东宫”之称的长乐宫历来是太后和太子的居所。
本朝没有太后,太子妃袁淑就是这偌大长乐宫的女主人,而她还有另一层身份,那便是阿璇的大表姊。
“几日不见,我家阿璇出落得越发动人了”
才刚坐到榻上,袁淑就亲昵地牵起阿璇的手,一面笑盈盈地打量,一面调笑道,“就是不知往后会便宜了哪家的郎君”
乍见了记忆里那言笑晏晏、大胆张扬的大表姊,阿璇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袁淑大阿璇七岁,她的母亲是谢朗的长姊、阿璇的姑母,她的父亲袁宜更是出身不凡他不仅是先皇后袁氏的同胞兄长,更受封周阳侯,担任大鸿胪一职,在朝中颇有人望。
谢朗在阿璇年幼时尚未封侯。身为军中之人,他自知无法常常在家陪伴女儿,便把小阿璇送到了周阳侯府,请姊姊和姊夫代为照看。
阿璇这一住,便是数年。
甚至,在谢朗最忙的那段时间,她在自己家住得日子,还不及在姑父家住得一半多。
而她和袁淑也从那时开始,越来越亲厚。
这种亲厚,到后来袁淑和太子刘御成婚后,仍是没有改变。
说也奇怪,无论是外貌还是性子,这对表姊妹都是截然不同的两极。
可这个舅舅家的小表妹就是合了袁淑的眼缘生得玉雪可爱暂不提,单是小小年纪,身世堪怜,偏又是一副无喜无悲、八风不动的沉稳性子,几乎就和神话中的九天仙人一般,没有一丝的烟火气。
所以,直到了现在,每每见了自家的小表妹,袁淑总要坏心眼地逞逞口舌,就为了瞧见阿璇颊上透出的那抹淡淡薄红。
但今天的阿璇着实怪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