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住愧疚与彷徨,起身跪下,双目看着皇帝,“承蒙皇上抬爱,奴婢此生此世都是皇上的人,若您不嫌弃,奴婢愿意当牛做马的伺候您。”
皇帝本欲扶起玉溪的手,听了此话却收了回去,脸色难免失望,“朕不要你做牛做马,只要你陪着朕。”
且不说她年长皇帝几岁,纵使红颜不老,恩亦先断,她若动情,待日后那人生厌之时,她当如何自处寂寂深宫,从不乏孑然一身,在无尽守望中老死的凄苦之人。况且,她身负血海深仇,自进宫起改名换姓,重新做人,自当弃情绝爱,怎可为儿女情长所累。
玉溪双目深闭,郑重地朝着皇帝磕了个头,不着痕迹地与她划开界限,艰涩道“奴婢十二岁起跟着您,心里认准了这辈子您都是奴婢的主子,您让奴婢做什么都行。奴婢不求为嫔为妃,只希望若有一天,皇上厌弃奴婢了,您就念着今日的情分,让奴婢在您跟前儿做个粗使丫头,远远看您一眼就成。”
皇帝颓然地坐在榻上,无力地垂下双臂,心痛难忍,她以为玉溪介意她的女子身份,宁愿一辈子当奴才也不愿意做她的嫔妃。蓄在眼里的泪被皇帝生生逼了回去,她不甘心,又问“这么说,你是不愿了”
玉溪匍匐在地,颤抖着回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枉她早上还为了保她与傅太后据理力争,皇帝气极,冷笑一声,起身,站在玉溪面前,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恼恨道“好,既然你想做一辈子的奴才,朕成全你。”
皇帝不再看玉溪,提起衣角决然离去。玉溪抬头看着她的背影,竟是眼泪朦胧,可嘴角却又划过一丝笑意,让旁人分辨不出这是悲还是喜。
或许玉溪这样做只因内心存了几分不忍,她注定会殒命于此,又何必招惹旁人
张彬在外头侯着,见皇帝出来,赶紧跟上。皇帝行至大殿门口,伫立在此,微眯着眼睛,看了看庄严沉闷的殿宇楼阁,淡淡地吩咐道“派人去慈圣皇太后那边,就说,朕都依了。”
那语气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怅然,更带了些许悲凉,张彬不懂皇帝为何如此,却难免被感染了几分,恭敬地应下来。
玉溪封妃一事不了了之,可隔日就传来进六品女官卫汝祯为怡嫔的消息,一时内廷又骚动起来。本来,玉溪出身不好,但好歹也伺候皇帝多年,众人皆以为她会封什么采女、美人之类的,那料不仅未加封,还被新来的人抢了风头,差使又尽被新进的女官分去了,她独宠乾清宫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有些眼尖的渐渐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早前跟着玉溪的老人自然为她打抱不平,可玉溪本人却不悲不喜,照旧做着份内之事,对张彬恭敬有加,不仅如此,凡遇事皆先请示张彬方行,一派低眉顺眼。
如行尸走肉般忙忙碌碌又是一天,夜里下值回来玉溪亦不敢松懈,往日一人住的屋添了两人,她怎敢表露心绪。如今傅太后猜忌她,皇帝恼她,众人议论她,处境不可谓不艰难。梳洗而后,躺在床上,又是辗转反侧。不知不觉已过了三更天,对屋里隐约传来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左右睡不着,玉溪起身走到对屋,掀开帘子一看,就见秀荷咬着牙趴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额头上尽是细细密密的虚汗,被子也没盖,素白的裤子上沾满了血渍。
听见有来人,秀荷一惊,勉强瞥了眼玉溪,不知是敌是友,却还是唤了声姐姐。白日里还存了几分嫉妒的心思,如今见那丫头浑身是伤地独自躺在床上,俊秀的脸蛋儿尽显苍白,嘴唇也被咬破了,泛着血迹,玉溪心里竟不忍起来,又默默无言地折回去。
过了半晌,玉溪方回来,手里却端来一盆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