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垣见余人来了,也收回了情绪,听了绿珠唠唠叨叨的话一时先是哈哈一笑,“我只记得厨房的米缸里尚有几升米,这余下的倒也难为你了。”
绿珠听了夸奖心里一乐,可待李垣走近桌旁看了一眼,忽地哀叫起来“你把我种的番薯〔1〕全刨了”
绿珠一愣,茫然道“什么番薯”
李垣指了指被沐三端来的一坨东西,痛心疾首道“这可是我一老友从南京带来的西洋物产,名为番薯,我种了几株,想看看长势如何,收成怎样,你倒是全刨了”
被李垣这么大惊小怪的质问一番,闹得绿珠真以为犯了什么错,以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心里有点泛虚,面上却赌气地拿起筷子,夹起那盘番薯藤吃了一口,愤愤道“不就是几株破青菜嘛,我刨了吃又如何”
李垣对番薯的属性,如何食用亦不甚了解,见她吃了这青藤毫无异状,一时暗自窃喜,嘿嘿一笑,“没事儿,你吃,你吃,这个对身体可是大补。”
沐霖在旁瞧出端倪,近些年来有不少西洋物产流入中国,莫如精巧器械,也有教俗土物。她儿时在京师也略有耳闻,只是后来迁居朔北,地处偏远,便知得少了。要说,汉唐之时,朔州连通西域,也是中西交通要道,只是近些年来,西域漠北被鞑靼占据,这条历经千年的商路也趋渐荒凉。如今西洋海运兴起,大多从番禺登岸,前往南京及南直隶府传教经商。只是东西风俗迥异,语言不通,今人对西传之物多有抵触,称之为奇技淫巧,就是连一些西洋日用吃食也斥为。
她想起宋元之时,棉花初传而来,世人多抵触,后由黄道婆改进,织成棉布,自后大行天下,比之丝绸更为耐用,做工也简易,普通人多用之,就是士大夫也争相购置。如今这番薯,或许亦将大利百姓,她思量一番,便执起筷子,夹了一点盘子里黏糊糊的红薯,尝了一口,略皱了眉头,俄尔又舒展开来,缓缓道“绿珠,这道菜你是怎么做的”
绿珠嗫嗫怯怯地道“我见这东西生得奇怪,若说是果子也该长在树上,它偏埋在地里。我觉得晦气,便洗了几遍,又刨去皮,切碎后放了许多油和盐,大火抄了半天还硬邦邦的,我气得又兑了水,煮了一阵,这才软和了。”
沐霖听了却十分高兴,顾自说道“这就对了,番薯甘甜可口,若是不放盐食之,当是味道极好。”
说完后,又忙问道“你刨了多少,拿来我看看”
“一株大概三四个罢,如苹果大小。”
不一会儿,沐三便去厨房将满是污泥的番薯拿来,沐霖接过一只,也顾不得清洗,直接用手掰开,生尝了一点。回味了片刻,立即喜笑颜开,与李垣对视一眼,兴奋道“师父,这回难民当是有救了”
李垣听罢,大笑一声,满是赞许道 “当日我初得此物,亦尝了一点,味道极好。便特意在山顶、山腰和山脚下各试种了几株,看此物适合在何处生长,产量如何。如今看来,这番薯不仅产量大,果实藤叶皆可食用,而且耐旱耐寒,极易生长。”
沐霖接着道“如此番薯不仅适于平原,在贫瘠干旱的山地长势也极好,若将此物推而广之,这四处的荒山亦可开为耕地,以养百姓,川楚滇贵等高山深谷之地也可移民种植,不仅这些难民,还可以解中原地狭人绸之急。”
李垣满是喜色,笑着道“不愧是我李垣的徒弟。”
不一会儿却又黯然下去,叹道“只是这些事儿单凭你我是做不了的。起先,我走访承州知府向他提议推广此物,他嫌这东西晦气,不肯接纳,我又劝说乡民在各家试种一些,他们都传西洋的东西有毒,吃了会死人,无一人肯种。不管是赈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