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太珍贵的两个字。
金燕角那个沉寂的宅子,只能算个宅子,不能当成家。
祖上在朝中为官,当年母亲是奔着跳高门的心思嫁给了父亲。不想父亲不争气,连年落榜,最后只得回家经营产业。母亲觉得自己被连累,娘家几个嫡出的姊妹,都嫁的比她好,她丈夫不争气,害她给人耻笑。
他出生后,三岁不到就被母亲送进族学,背不会课业,就要藤条伺候。
他十四岁上京求学,才总算脱离了母亲掌控。后来他回来乡里,承继了家里的生意,母亲更为此,再也不肯跟他讲话,也再没对他露出过笑脸。
她去世那年,才四十岁,一辈子要强,一辈子想挣个风光,最终他没能让她实现梦想。
他一直知道,母亲这么早就过世,是对这生活感到无望了。
临终,她把云璧若托付给他,是数年来对他说的唯一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一直以来,家不像家。
如今,他又有了可以牵挂的人。好像心里那块早已冰封住的角落,终于一点点融化。他开始能感觉出疼,能感知到冷。他不再麻木,不再坚不可摧。
他变回了一个有血有肉,会害怕、会痛的人。
意识渐渐模糊,眼前那个小小的影子,也越来越远。
他倒下去。
玉色修长的指头覆在辨不出颜色的地上。
伤口还在流血,已经疼得有些麻木。寒冷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他嘴唇青白,牙关不由自主地打着颤。
眼前一明一灭,恍然回到了某个熟悉的院落。
推开门,里头有暖烘烘的热气,桌上摆满新鲜可口的菜肴。
大鱼大肉惯了,没人知道他其实更喜欢清淡简单的菜色。
拈起一只小小的馄饨,混着热乎乎的汤水,微咸鲜香。
还有一只手,举着筷子替他夹了只金丝芋泥卷,“爷尝尝,这是我今儿新学的。”
他侧头望过去,很想把说话的人瞧清楚。
可光线一点点暗去,最后一点光亮也熄了。
那个人影,在混沌中一闪,再也瞧不见
“就在前头,茶水汤水都不要钱,随便喝啊,下雨天儿凉,客官进去暖暖手也好。”
“客官里边请,对对,不要钱,茶水免费,今儿萝卜老鸭汤也免费,随便喝,给您来碟点心就着吃可好”
“客官您请,瞧瞧,水牌子上写的今儿都有,来一屉蘑菇肉馅儿包子怎么样十文钱,送一罐老鸭汤。”
王魁今儿忙得脚不沾地,这边话还没说完,余光就瞥见外头又来了一波客人。
这几天因着下雨生意不好,陈柔陈兴几个闲不住,就决心出来拉客。行人脚步匆匆,好不容易拦住一个还被嫌挡着道儿了,柔儿今儿一早就跟林氏一块儿多做了几罐汤水,抱着一摞碗摆在街角。林顺支了个简易的帐子给他们挡雨,有行人缩着手走过来,就送一碗汤水暖暖手,对方不好意思白占便宜,十个里有二三个愿意去店里花费个几文。
老鸭汤用料足,有肉有汤,滋味鲜美,要一碗米饭伴着吃,汤水不要钱,只需付米饭的两文。
眼见客人多了不少,柔儿趁机又开始琢磨做更多样式的点心。林顺搭了个小灶台,就摆在门侧边儿,点心一做熟,甜香的味道飘得老远。一走一过的行人也能一眼就瞧见花样精美的点心。
这招还是跟对面一家包子铺学的,林顺说,每回包子铺的包子刚出锅,味道就飘满一条街,引得不少人过去买。
王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