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我肤浅,明明人家早晨救了你一命,现在还容你安身立命”
出了甘宁院,登上油画軿车远去的阿娇,自然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会有两朵花为了她而争执不休。
但这世间,想不到的事情,还少吗
比如新婚宴尔时的她,如何想得到她的幸福美满是会有终点的。
又比如废黜长门后的她,如何想得到竟能重回十五年前。
还比如莫名被爽约的他,如何想得到她虽然还是她,但却又不是她了。
兴许人生本便如此,时刻变换,从无恒定。
但是从前的她,天真且愚蠢地以为,既然如今拥有,便永永远远是她的了。
她淡淡一笑,用手拨开绍盛帷幔,然后微微阖眼,任凭那流溢和风奔涌而入,拂乱她鬓角的碎发。
若不是油画軿车始终稳稳驶动着,她都想说,会不会再睁开眼时,她又站在了长门宫中那栋最高的望楼之上,望着星星点点的蓬蓬花树,等着一个永远也不会来的人。
她缓缓睁开眼来,温润明亮的秋阳竟也晃得人目眩神迷,她抬起一只手来搭在前额上,稍遮了遮,方才可以从容视物。
计划赶不上变化,不等她信口胡诌一个去长门园的理由,外王母便遣派了谒者来接她入宫。
她也委实想极了外王母,迫不及待地想再听到她慈爱温厚的声音。
左右那长门园,什么时候去都是一样的。
但是同外王母相聚的时光,却是寸金难买寸光阴。
外王母只有两子一女,本就格外爱重女儿,等到外王父薨逝后,越发离不得女儿了。
所以母亲一年之中,倒有快超过一半的时间都是住在长乐宫中。
至于阿娇,更是在长门宫中拥有专门的寝殿和宫人。
煌煌汉宫,便是她的第二个家。
外王母极其地溺爱她,从前母亲偶尔斥责她两句,外王母都得把她一把揽入怀中,板着脸对母亲说“行了,差不多得了。娇娇还小,又不是什么弥天大祸,你至于这样不依不饶吗”
闹得母亲每次都钳口结舌,最终用一句“您便惯着她吧”作为无奈结尾之语。
外王母对母亲尚且如此,可见对阿娇偏爱到了何种程度。
王皇后所出的三位公主对此有没有微词,阿娇不得而知,但从前还很小时,南宫同她拌嘴冲口而出了一句话“你不就是仗着王母最偏心你吗”
是啊。
她陈阿娇,的确依仗了太多外王母的宠爱了。
甚至让外王母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要为她求一句刘彻的承诺。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外王母为她如此焦心劳思了。
她要好好地承欢膝下,绝不让自己再留遗憾。
秋阳从她指间的缝隙筛漏而过,碎金般的细线,悄无声息地流泄在她的脸上和肩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仍有桂花的香味,只是有些淡不可闻。
毕竟时属九月,正是丹桂飘香的时节。
她同刘彻渐行渐远后,她努力地忘却着过去,但难免还是会在睡梦中回到过去。
每每醒来,总是惆怅良久,再难入眠。
她从前以为,她是难舍那段彼此相爱的美好时光。
但现在想来,她或许并不是在怀念他,毕竟变了味的东西,曾经再美味又如何呢
她只是在怀念过去的自己,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她缓缓撂下帷幔,闭目养神,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