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荒者,逐瘴而行。
唯有经验最丰富的释公,才能根据自己的经验结合原野的微小变化,判断这一地区接下来的瘴雾流向,从而做出走哪条路,去哪里的决断。一旦释公的判断出错,走荒就有陷入浓瘴的风险,而瘴雾越浓,妖物鬼祟越多,折损人手甚至全军覆没的可能就越大。
大多数时候,走荒队伍要是走错了,就没有机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就算回去了,那里也早被瘴雾盖了。
因此,十二洲流传一首民谣,道是
走荒愁,走荒愁。
愁那天黑难回头。
东也走,西也走。
走东走西到坟头。
唱的便是走荒的辛酸艰险。
越是队伍庞大的走荒队,队里领头的释公就越谨慎。骡老爹叼着破烟斗,一会树枝在地上画了几条线,又动手擦掉,一会又眯着眼睛看看日头。
韩二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忍不住又道“老爹,可您老今儿也想太久了吧”
“你懂什么,”骡老爹又一酒囊敲他脑门上,“最近这路可没往年那么好走。”
“怎么个不好走不都是压榨我当苦力”
韩二嘀咕。
“骡老说的是日头不好判断的事吧,”旁侧一年长修士插口道,“前段时间,太乙宗不是断了清洲金乌的牧天索吗现在清洲那边的太阳每天打一座什么枎城起落,不回空桑了。”
“那不是清洲的事吗和我们涌洲有什么关系”
韩二自打伤好留在走荒队里,就已经很少关注修士界的事了反正不论是仙门还是空桑都是乘飞舟来来去去的神仙,和一步步翻山越岭的凡夫俗子没多大关系。
说话的年长修士闻言就笑“关系大了去,你没看骡老都瞅成这个样子”
“卢道长,您知道”
韩二挠挠头。
“天轨,你懂什么叫天轨吗”卢道长一指头顶,“日月之行,因循其次,所牧四方,周不可更。讲的是这金乌和玄兔的轨迹是息息相关的一张网,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啊,仙门才要同空桑签署监天契,百氏哪怕是只改一城的日月,都要被仙门找上门。更何况太乙宗一改,就是改了一整轮太阳的起落。”
韩二似懂非懂。
卢道长谈性上来了,也不嫌弃他不够捧场,解释道“太乙的那位仇师祖这一断天索,就把清洲日轨的锚点改了锚点这词是我听袁沐先生说的,锚点一改,轨迹跟着变更。天轨周密,有道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十二洲的物候岂不是跟着一起变了”
“袁先生”旁边似乎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洛水书院最精通历法的那位大儒曾经绘了青天图的那位好像空桑北葛氏都请他当过客卿。你居然见过袁先生。”
见有人知道,卢道长微微颔首。
“就是那位袁先生,”他笑道,“其实我讲的这,全是从袁先生前些天写的说清日上读来的,拾袁先生牙慧罢了。”略一点显,他话锋就又转了回来,“这清洲之日被太乙改了后,清洲内瘴雾流动与以往截然不同,清洲旷野中许多走荒的人,因反常的物候,走错了路,生生就葬身在瘴雾里了。我们涌洲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但也有不少走荒的队伍因此迷失道路,遇到了浓瘴我们前几天不就遇到一支走荒队的残骸吗”
“怪不得骡老这些天都慎之又慎。”
旁边的人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