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为嘲笑,笑你。”韩非辩解“是笑我自己。”
这确实是韩非的君臣之道。
早在荀卿门下初见时,李斯就为韩非的主张震惊过。
公子非为韩国公室之后,又生得一团和气,仅看外表,仿佛一名不食烟火、不懂世故好脾气贵族。再加上他有口吃的问题,同门接触之时,自然而然默认他拜入荀子门下,是因为生性宽厚,寻求儒家真理。
但儒门所谓的“仁”、“义”、“礼”、“信”,实际上韩非一个都不在乎。
他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确实如那商人买卖,等价交换、以利换利。只有赤裸裸、血淋淋的利用,没有任何温情。
因而韩非认为,为臣者可以为国君的意愿不择手段。
如今李斯的为臣之道便是如此。
可同门师兄,现在是政敌了。
二人到了当下地步,立场近乎直接相对,可他们的想法仍然一致。
李斯闻言,微微拧起了眉头。
他好像宁可韩非是在指责自己。李斯思量片刻“斯不明白。”
韩非“请通古直言。”
李斯“公子不信血脉恩情,不信人性本善,那也无从谈及忠君爱人,何故纠结于一个必亡的韩国秦王读过公子著书,对公子赞不绝口,称若得见一面死而无悔。既然这天下有如此欣赏公子、了解公子所思所想的国君,入秦理应是个机会,而非绝路啊。”
如此出言,可谓肺腑。
但韩非却只是歪了歪头,他仁和面向,做出动作,近乎无辜。
“我不为秦效力,死路一条。”韩非说“我若为秦臣,亦是死路一条。”
李斯还欲反驳,但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出话来。
不管韩非具体怎么想,他有着怎样的志向和立场,这句话始终是实话。
结果就是如此了,还能再怎么说
“谢,谢师兄提点。”
见李斯无言,韩非反而缓和了神情。
他放松身躯,脸上带上几分亲切的笑意“改日,秦、秦廷见。”
李斯一声叹息。
话说到这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李斯沉默地拿起筷子,落筷之前,又不甘心般补了一句“许也没到这个地步,吕相欲保你。”
“吕相”
韩非一愣“为何”
秦相国吕不韦,可以说与韩非八竿子打不着。
他虽然没见过秦相本人,但也听说过吕不韦的传闻,更了解过当今秦相国的为人。
吕不韦成事之后,行事作风多少带着些像公室靠拢的意思,力求公正、体面。比起力挺秦王主张为其谋事,他更倾向于不树敌、不冒险。由此韩非就推断出秦相为人和自己并不相合。
那他为什么要保自己
李斯却是意味深长道“你见到他与夏阳君,就明白了。”
转天上午,章台宫正殿外。
还不到上朝的时候,赵维桢与吕不韦便在殿外停了一停。
“我听闻李卿昨日见了公子非”吕不韦随口问道。
赵维桢转过身,没回答,而是上上下下把吕不韦打量了一遍。
堂堂秦相一袭黑色朝服,头戴精致玉冠。黑色本就显瘦,他又生得高挑,哪怕是宽袍大袖也能看出男子的肩背宽阔挺拔。
还是那翩翩君子的模样,就是赵维桢觉得他衣袖腰身空旷了一些。
吕不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