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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太平年(5/7)
这么些年,疤痕却仍旧没有消失,像是与肉早已长在一处了。

    众人都不由得唏嘘,又有人说起天赐四年修堤的旧事来“那时我三叔是应征的民夫,就在丙字营,先时每顿都能有两个窝头,还能有一碗带油花的汤,就是从没有过的神仙日子了,后来有一日碰见个俊得不得了的年轻人,看着他领的饭,竟问他你们就吃这个”

    “我二叔慌得不得了,以为是管事给他们开了小灶,吓得不敢说话,生怕说错了话牵连了上峰。”

    “那年轻人脸色就变了。”

    “他叫我二叔带着路,把丙字营的营盘和分辖的河堤走了一圈,回来就摘了那分管狗官的项上人头。”

    “我二叔才知道,朝廷修河堤,拨了流水似的银子,咱们陛下的意思,就是要每个来上工的人都要吃饱那狗官不但克扣伙食中饱私囊,还在堤沙上动手脚,不把咱们沿河老百姓当人看”

    “那些狗官,一个个的官官相护,要不是陛下不信他们的鬼话,亲自到河岸上来过问工事,这青水河堤怎么可能修得这样结实可靠”

    “是啊这河堤从前年年修、年年垮,如今不过每年农闲时出些工修修补补,竟已经有七、八年没有决开过了。这才是圣人的大德”

    众人说道这里,一时都慷慨振声。

    车厢里的女郎噙着杯口,一双眼含着笑意看定了身边的男人。

    男子也听到了外面激昂的言辞,唇角微微地挑了挑,抬手抚了抚女郎的发髻。

    他柔声道“你和我一同去,先见见你哥哥,还是在这里等着”

    女郎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等着霍姐姐就好也有些年月没有见到了。”

    她说着话,手指下意识地覆上了小腹。

    男人不由得侧首,在她额角珍重地吻了吻,女郎就跟着微微偏了偏头,男人将她拥在怀里,覆着她的手和她一同抚着柔软而平坦的小腹。

    女郎侧头枕着他的肩,神色间微微有些倦意,下意识地蜷着手指在他掌心圈画。

    男人忍不住闷声笑了笑,声音低沉地滚过胸膛,带着怀中的女郎一起微微震颤起来。

    他柔声道“你接了霍氏,就先回宫去,外头太阳晒,我怕你吃不消,又想着吃冰。”

    女郎不由得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连身子也支了起来,脱离了他的怀抱。

    马车外的茶摊上,车夫在沉默地坐了半晌之后,抬起头来看了看头顶的太阳。

    高高的天空中有只金雕盘旋,宽大的羽翼乘着风,在湛蓝色的天宇下俯冲又攀升,一双羽翅也跟着做出不同的姿态。

    日光游移,树冠投下的阴凉跟着偏了些许。

    车夫抛下一角碎银,就站起身往马车的方向来,停在了车厢外一步的地方,沉声道“主子,宝船马上就要入港了。”

    男人“嗯”了一声,女郎就直起腰来,在他肩头袂角拂了拂,抚平了不存在的褶皱。

    男人向厢壁上拎了条苍色的披风搭在肩上,一面系着颈扣,一面低下头来抵着女郎的额,温声叮嘱了几句,袍襟一撩,两条长腿跨下车来。

    周围有人迅速围拢过来,一拨簇着男人大步离开,一拨将这架停驻在原地的马车密密地围住了。

    河堤上站位靠前的百姓们已经发出嘈杂的轰然之声,远征出海的船队已经在旗船的带领下,从大运河的岔口驶出,缓缓靠近了码头。

    甲板沿周的黑铁火炮被牵动机关,在沉闷的吱嘎声里缓缓沉落,被彻底遮挡、淹埋。木兰舟硕大如同深海巨兽的船体上,只剩下船首狰狞的撞角,用残缺的躯体彰显着这支船队经历过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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