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没有伤药,且她仍然留在那里,我自然不能多待,可是医馆夜里也不开门,我去何处处理伤口。
四面无人,鲜血淋漓了一路。我弯着腰,寻到街角一处屋檐下,撑着勉强坐下,深吸一口冷气,喉头一甜,登时又吐出一口血来。
我自封了几处筋脉,随即摸到那断在我身体里头的半截剑锋,紧紧握住,一咬牙,那剑锋被我拔除,刹那间,鲜血如潮水一般涌现出来,我忙取出方才撕好的衣摆布条,紧紧塞住伤口,又扯了几条长些的,绕着腰身堪堪裹住。
靠坐在冰冷砖墙处,我曲起左腿,压制住伤口,同时将满是血口子的手搭在支起的膝盖上,一动也不动,大口喘息着,望着这冰冷的夜空。
我不怕疼,再大的苦痛,我都忍受过。只要不至于死,于我而言,便是无碍。
其实我早该晓得的。自我初次见她时,我就该晓得有此一遭才是。
她是杀人的恶鬼,地狱里来的修罗,不管平日里如何良善可爱,终也改变不了这个残酷事实。此番发狂,我早应料到才是。
只要再撑上一阵,天便亮了,到那时就好办许多。再忍忍罢,忍忍就成了。
闭上眼,我苦笑了下。
耳边响起空寂的脚步声,缓缓逼近。我疲惫地睁开眼,看着长街远方涌起的夜雾中,一个矮小纤弱的身影正朝我走来。
我下意识想要后退,身后却是冰冷砖墙,退无可退。
很快,她就走到我不远处,借着灯笼烛光,能看见她眼里涌出的泪花。
她抬手过来,眼看就要伸到我面前,我咳嗽一声,拭掉唇边血渍,自嗓子里压出三个字来“莫碰我。”
她的手定在半空。
良久,她在我面前跪了下来,低下头,不敢看我,浑身瑟瑟地颤抖“对不起对不起我自己也不晓得”
她一直这般颤抖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跪在我面前,犹如野猫,瑟缩而又可怜。
我道“起来”
她不应,只是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怪物不是怪物我自己也不晓得”
我沙哑道“起来给我取些水过来,我渴。”
她伸手揉了揉眼,这才站起身,小跑着一路去了,不多时,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擎着茶壶与瓷碗,正是家中之物。
她给我倒了碗水,噙着眼泪道“我我来喂你罢。”
我道“给我。”
她的神色暗淡下去,我不理会她,自己接过瓷碗,哆嗦着喝了一口,却又吐了半口出来。清水混合着血腥,一路滚落下去,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
我靠着墙壁,闭上眼“你莫吵。我想睡一会”
她戚戚然急道“你别睡,你别睡。”
我微睁开眼,睨着她“我不会死你在这守着,天若亮亮了,你便叫醒我。”
曲好膝盖,紧紧抵住伤口,我喘息着合上眼。面前的她果真无甚声响,不过料想她应还是跪着的。
半睡半醒之间,身子浮浮沉沉,犹如坐船,身边恍惚都是褐红色的血。我能感觉到自己左边身体已然麻木,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耳边渐渐有了喧闹之声,依稀听见女孩低声唤道“你起来,天亮了。”
我抬起腰身,呻吟一阵,眼中有刺目的白光涌进来。一个挑着物什贩卖的货郎经过我面前,瞧见我浑身是血,立时吓得面如土色,几步疾走着跑了。
我撑着墙壁站起来,哆嗦着往前走,身边若是有途经的行人,俱都避让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