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一顿,“张范阳还说,太子春秋茂盛,品性未定,平日行事,难免差池君有过,如日月之蚀,天下皆见身为大臣,当切谏,切谏不得,当以去就争”
再一顿,“与世浮沉,已为君子所不取;若更逢君之恶,则须知清誉可畏,史笔如铁”
刘卞手心微微见汗了
“逢君之恶”,好像在说我受命来拿你一事
这件事情还真算得上“逢君之恶”。
虽然隐约觉得,张范阳之所“致意”,风格峻整,与其平日为人,似乎略有不符,但仓促之间,哪能细辨
太子品行有差的传言,已开始流传于外,张范阳于此时、致此意于我,也算情理之中吧
半响,干笑一声,“君既为张范阳赏鉴,此次故人重逢,怎么还是甘于屈居东宫一给使呢”
好,不知不觉,我已经变成了“君”。
何苍天大笑,“刘率你以为我拜访故人,是为了求前程的我这个东宫给使,是我这位乡里替我谋的事定之后,我才去拜访张范阳的”
昂首傲然,“男儿丈夫,富贵前程,只可直中取,岂可曲中求”
刘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仿佛在说我是“曲中求”
“再者说了,”何苍天正色说道,“傅说版筑,五羖饭牛,仆亦不以给使东宫而自卑自贱于天下士”
手一让,“君,不正堪为仆之型范吗”
这几句话含义甚丰富,刘卞脸上的颜色,青、白之间,又加入了红。
傅说相殷商高宗武丁,其出身是筑墙的胥靡即刑隶,是为“傅说版筑”;“五羖饭牛”则是百里奚的事迹,其为逃奴,为人牧牛,秦穆公以五张黑羊皮即“五羖”将之换回,终成一代名相,时人及后世称其为“五羖大夫”。
我虽为给使,到底是庶人,这个出身,总比奴隶高些吧
至于“型范”云云刘卞的出身是“兵家子”,这个出身,实在也不比何苍天的“给使东宫”高多少。
诛心呀
刘卞竟不晓得该如何接口了
“刘率,”何苍天换了一种恳切的口吻,“太子传我,本应立即奔命的,但中宫已经来人,太子既为人子,亦为人臣,当然要先赴君父之急,然后再应臣子之命,难不成,君臣父子,可以倒转过来了”
这顶帽子够大
“中宫”是皇后,何苍天的“君父之急”,其实是“皇后之急”,但父、母一体,这样说,没毛病
过了好一阵子,刘卞方慢吞吞的说道,“足下面圣,上午的事情,打算如何譬说呢”
有戏了
“是这样子的尚方为太子做了套新衣衫,我呢,身量与太子仿佛,太子便传我去试穿、也即是去做个衣架子这也是常有的事儿吧我这个人,素有昏厥之疾,而那个试衣的架势五六个姊姊围着我,把我扒的干干净净不怕刘率见笑,我自有智识以来,只晓得诚心正意、勤求学问,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朱环翠绕温香软玉香氛氤氲这也罢了,关键是彼时,我不着寸缕啊于是热血上冲,竟然旧疾复发,昏过去了”
这故事编的
“太子仁慈,体贴下人,吩咐就近将我至榻上歇息待醒转了再说那个试衣的差使还没办完呢不错,以我的身份,躺卧太子的御榻,当然是逾制了可是,彼时我身上所着,是太子的衣衫,头上所冠,为远游冠将着这一身儿,随便卧于哪个偏室,也不合适吧其实,我当时就是个衣架子,咱们这样想摆个衣架子在太子的御榻上如此,也就无所谓逾制不逾制了吧”
此时,郭猗看何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