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见到陆珩,笑了下,道“是你。许久没见,我如今看你都有些生疏了。你什么时候从保定回来的”
陆珩笑容依旧,像一个谦逊守礼的后辈般,有问必答“昨日。”
“昨日才回来。”陈寅拉长声音叹了声,紧盯着陆珩,道,“怎么走了这么久这种关头出京,看来圣上交给你的贪污案,已经有眉目了”
皇帝还没催呢,他们一个个就迫不及待了。陆珩笑容更深,眼尾微弯,衬得那双桃花眼越发晶莹潋滟“多亏圣上信任,臣自当竭尽全力,为君分忧。”
陈寅眼中的神情更冷了,胆子不小,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挑衅陈寅和陆珩不一样,陆珩无论什么时候都维持着无懈可击的笑意,但陈寅心情不痛快,脸上的表情自然而然就冷了下来。陈寅盯着陆珩,无形施压,陆珩也始终半垂着眼睛,看起来遵从谦卑,但眉宇间没有丁点害怕。
陈寅都气笑了“原来竟是我小瞧了你。有些狗不止敢攀咬外人,一不小心,连自己人也得防着被咬了手。”
“不敢。”陆珩波澜不惊,说道,“还得仰仗陈都指挥使指点。陈都指挥使如果怕狗,那在京城可要小心了。毕竟,皇城脚下,最多的就是无主的野狗。”
陈寅冷冷瞪了陆珩一眼,转身往宫里走去。陆珩停在左顺门口,等陈寅走远了,才不紧不慢转身,从容朝外迈步。
陈寅骂他是狗,那又有什么用呢总好过陈寅这种无主的狗。
说白了,内阁,翰林院,御史台,哪个人不是皇帝手中的走狗呢一旦有人不听话,皇帝只需要松开缰绳,有的是苍蝇冲上来将其撕碎。
京城那么多人想给贵人当狗还轮不上呢。陆珩并不在意陈寅的威胁,只要他完成皇帝的任务,做一柄合格的刀,他就算得罪再多人皇帝也不会在意。相反,如果他的刀锋不再锋利,刀尖不再能精准指向皇帝想要的方向,才是真正大难临头之日。
十二月十五夜,诏狱一如往常拥挤而血腥。狱卒哈了哈手,麻木地点亮墙壁上的油灯。昏黄的光飞快从地上晃过,黑暗像潮水一样起起伏伏,摇摆不定。在变幻的光影中,一行人踏着暗河走来,狱卒看到为首之人的面容,立即肃立行礼“参见陆指挥使。”
狱卒行礼时,隐约瞥到陆指挥使身后站着一个穿斗篷的人,看身高体型,似乎也不像男子。狱卒心想指挥使带女子来诏狱做什么,最近也没听说哪户大臣的家眷落难啊。
狱卒心里模模糊糊闪过想法,但他不敢细看,只瞥了一眼就低头,牢牢盯着走廊上乌黑坚硬的血渍。陆珩淡淡应了声,说“赵淮呢”
狱卒越发小心,说“如往常一样,在牢里关着。”
狱卒说完,顿了顿,试探道“指挥使若要审问,小的这就将他提出来”
“不用了。”陆珩信步从黑压压的牢门前走过,两边动荡的壁灯洒在他身上,半明半寐,宛如魔魅,“继续守门,没有我的手令,不许任何人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