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不记得了。
他在正院做了什么,有没有等到窦何唯,什么时候出来的他全部都不记得了。据当时照顾他的大夫说,席和方太过用功发了高烧,烧了三四日烧糊涂了,就将高烧前发生的事情给忘记了。
记忆总会蒙蔽掉一些错乱的时间,席和方正是在想起这件事的同时,惊悚地意识到他高烧恢复后的那日,正是婶娘的头七。
窦原的母亲,就是在他高烧开始的那一天去世的
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婶娘去世,他发高烧
所以,这就是“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吗
躲在小床上的席和方紧握住抽搐的手指,闭着眼不肯睁开。
他看到了什么
尽管心里存着那个念头,席和方却死活不肯去看,就在这浑浑噩噩间,他脑袋一歪,还真的睡着了。
席和方走在小桥上。
通过这里,再过去,就是窦何唯的宅院。
他感觉身体矮了些,走路的步伐也比从前慢了点,有哪里奇怪但这浅浅的疑窦一闪而过,并未存在太久。席和方带着夫子夸赞的文章小跑到了正院外,却发现原本会守在正院左右的侍从居然无一人在。
席和方惊讶地抬头看了看。
十四岁的他有点矮,但还是看到了里面空无一人。
席和方试探着,小小步地走进去,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平日他觉得肃穆的庭院,走到了正院里面。
正院里也没有人,只有空寂的树荫。刚下过雨,空气还很清新,席和方呼吸了一下,觉得心胸都开阔起来。
但屋内有低低的声音。
席和方本该走人,可如果不是他听出来,那是窦何唯的声音的话。
他奇怪地靠近。
那低低的声音就变得清楚。
一个熟悉,是窦何唯的声音。
一个不太熟悉,但应该曾经听过。席和方花了一会功夫,才认出来这是婶娘的声音。
婶娘是窦原的母亲,是个温和大方的女子。
可她的丈夫是窦何明,而窦何明早在许久前就落水而死窦何唯和婶娘的身份尴尬,怎么会凑到一处
这外面的人不在,怕是都被窦何唯遣走了。
这不合规矩
席和方敏锐地觉察到了这点。
“不可”
“堂嫂,这也是为了明远好。”
明远是窦原的字。
“当年,如果不是”
婶娘的声音大了些。
席和方为了听清楚,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鞋尖越过了石板路,踩在了边上泥泞湿漉的土面上。
“你们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猛然爆发的女声,透着深可见骨的仇恨。
“当初他是怎么死的,还有人比我更清楚的吗他还没回来,你们便在族内声讨他丢失了族内藏书,剥夺他宗子候选的身份,将我们娘俩赶到外宅去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你们做下的事情吗如今隔了七八年,觉得谁都不知道曾经发生的事情,就可打着高高在上的面孔,假仁假义地说是为了明远好”婶娘的愤怒融在声音,更扬在院里,“明远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知道窦何唯,你想要知道当初他将那批族内藏书运到哪里做梦”
“堂嫂,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