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羽也在“撅腚集”上转悠。铜钱,没收多少,倒是收获了些笑脸和拜年祝福。他也被过年气氛感染,心情很不错。
黑太岁面前守着一个大木盆,盆里有一大一小两条鲤鱼,鲤鱼连尾巴也懒的晃动,半死不活的。大鱼有二斤多点,小的不足一斤。
他看见高羽走过来,黑太岁笑呵呵打躬说道“老祖爷过年也没回来吗,小老祖年货可是置办好了”
高羽说“就俺一人在家,办啥年货”
“过年礼数可是不能少,祖宗还是要祭拜的。”
黑太岁说着话,顺手从木盆里抄起那条大个儿鲤鱼,麻利的用草绳穿过鱼鳃,打个结递给高羽。
高羽没有接,掏出刚得了的一把铜钱,交给了黑太岁,学着大人的口吻说“也好,那就烦恁把鱼给高廿二,让他做好了给俺送家去。”
黑太岁笑呵呵接过钱,点头称是。
他低头对谷堆在他大盆边上的老女人说“婶子,恁老看看小老祖是怎么做人的。论说恁家这些年已经置办下五六亩田,今年又买了六分。日子应该过的比俺好的多。年年除夕找俺讨要活鱼,哪一年给过一文钱今年冬天太冷,淄河冰冻有三尺厚,这些天俺凿冰费了老大力气也没得几条鱼。现在就剩一条小的,若是您老不嫌弃,就拿走吧。”
这老女人原来是“磨断铁索”。她在娘家就出名的吝啬。
她高高的颧骨,两片薄薄的嘴唇,蜡黄色脸上总是堆满讨好人的笑,就像一个病鬼,一副可怜兮兮的样。
结婚后发现婆家日子比娘家还难,她就吝啬的变本加厉。从年轻时走路就总低着头,小偷小摸的事情可是没少做,村东掐把豆,村西摘个桃,出门不捡点儿东西都觉得亏了。
这人不只是对别人吝啬,对自己和家人也够狠。听说,她家饭后人人必须把碗舔干净,跟刷过的一样干净才行,不然下顿饭就不让吃。刷锅水从来都是倒进一个盆里,等沉淀下来,把上面清水篦出,下顿饭再把沉淀的部分倒进锅里和新饭一起煮。
高老九对高羽说过,别去她家吃饭,恁吃她一口,她会想办法从你身上得一斗。
眼见着她家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但吝啬依旧。她家极少买东西,实在需要时,也在集市上走几个甚至十几个来回,千般对比后,就半蹲半跪的姿势和人讨价还价,常常就为了一个白钱也要和人磨磨唧唧,两个时辰都不带动地方的。
直到她蜡黄的脸上,汗水顺着额头一直流到下巴,两只小眼睛里含着欲滴的浊泪。泪水和汗水吧嗒吧嗒的滴落,嘴巴还会不停絮叨和人磨价,多数人看她可怜,更大原因也怕她突然死在自己面前,就咬牙算自己倒霉便宜卖给她。
半蹲要随时拜下的姿势坚持多年,谁也不曾想到,她竟然成了高阁庄下盘功夫最稳的人之一。
只是这人名声实在不怎么样。男人铁索病重将死时,就是馋个水饺吃。她咬咬牙采一把榆树叶,棒子面里掺点白面勉强包起来。外人说,铁索是被一个棒子面水饺噎死的,但她分辨说,铁索含着水饺,死了还在笑哩。
这人两片嘴唇极薄,都说是她和人砍价时磨薄的。男人铁索死后,庄里人就把这个女人唤作“磨断铁索”。
她家日子倒是越过越好。庄里人不屑中也带有佩服,男人常拿她会过日子的品行来拾掇自己婆娘看人铁索家的,从一穷二白愣是从自家嘴里抠唆出五亩田地。
女人们往往不屑的说quot俺也给恁包水饺,棒槌面的,噎不死恁这杂种。quot
磨断铁索不再纠缠黑太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