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也一定很忙,但今夜却来了,因为这是一个少年人藏在心底的些微好奇。
他表现得再稳重,再老成,到底还是个不过十六的小郎君。
柳阿云瞥见了下面你追我赶的几个影子,那是一群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笑着,跑着,拿着一盏猜中灯谜后得来的灯高声嬉闹。
分明是同样的年纪,坐在她身旁的他却已经要娶妻,理政,立威,要去学那些无比难懂的东西,去走那些大多数人走不来的路。
就连出宫逛逛花灯节这事,于他而言好像都那么遥不可及。
柳阿云心底忽然泛起一丝苦涩。
她缓声道“你知道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小郎君平日都会做什么吗”声音很低很轻。
燕景笙想了想,摇了头。
她便接着道“他们会在夏日的学堂里边听先生教书边撑着手臂打瞌睡,会招呼上几个友人下河捞鱼玩水,会在街边打马嬉笑而过也会在这样的日子里为了博得心仪的女子青睐,而费尽心思去夺那灯谜头筹。”
她并看不清燕景笙此时是怎样一番神情,但她觉得他听着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迷茫,那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从未体验过的事。
“你在学堂上打过瞌睡么”她偏头问。
燕景笙摇头“那会被太傅责罚。”
柳阿云低低笑了笑。
也是,他是储君,是肩负着一切的人,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被允许有丝毫松懈。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人生好像一点也不快乐。”她默默偏头看向他。
“快乐”燕景笙淡淡地问,“如果做了你方才说的那些事,人生就会快乐么”
他的话好像在说,他不明白,什么叫做快乐。
柳阿云垂了垂眼帘。
这四个月来,她很努力地让自己别再去想他的事。
他和她注定不是一路人,他们的距离太远太远了。
可一切都被那场梦打破了。
若不是因为那场梦,她或许现在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喃喃道“你知道吗,我明年就二十有一了。”
燕景笙不答。
她便接着道“阿耶最近病倒了,我原本以为只是商行太忙,可掌事却说,是因为他在担忧我的亲事,他怕我一辈子也没法嫁人,没法平平安安地过完下辈子。”
“那你会嫁人吗”燕景笙问。
柳阿云抬眼看向远方“或许会吧。”
“我活着的这二十年很快乐,这份快乐会不会因为嫁人而改变,谁也不知道。但倘若不嫁人,阿耶或许会因为自责而一辈子不快乐。”她缓缓说道。
燕景笙不置可否。
她将下巴靠在膝盖上,又偏头看向他覆住脸的面具,“所以看到你好像并不明白快乐的人生是什么样时,我就会想真可惜。”
真可惜
“是吗”燕景笙垂眸,“但我并不理解你说的可惜。”
他不能理解,他甚至从未体验过。
柳阿云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转了话头“你这两日可以出宫吗”
“若无意外的话。”他道。
“那好。”
她得了这声肯定,拍拍裙摆倏地从石阶上站了起来。
借着月色,她俯视着燕景笙,看清了少年掩在面具后,那双澄澈漂亮,却漠然得没有半分烟火气的眼眸。
她翘翘嘴角,冲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