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瑚就坐在淑贵妃书案一旁,安静地添着茶水,不想参与进谈话里。但当淑贵妃说出那句“他心思深,从不一见如故”的时候,她拿起手帕,一下子笑出了声。
虽然声音很小,动作更是遮掩过,但范家兄妹还是看到了,齐齐扭头望过来。
薛瑚看了眼淑贵妃,就见她趁着两个客人注意力被引开的功夫又低下头从没看完的那页书开始看起。
她只能放下手帕,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抬眼与范闲对上目光。
“不过是想起了二殿下讲过的和小范大人发生过的一些趣事,失了仪态,还希望小范大人和若若小姐不要介意。”
范闲“范某经常出些洋相,要是能给县主带来些乐子,也是有意义的。何况我与二皇子君子之交,二皇子都能和您提起我,我也不胜荣幸”
薛瑚“小范大人,二皇子很欣赏你,你大抵不知道,能让他第一眼就生了眼缘的人极少,你是其中最让他敬重的。只是二皇子也有些苦恼,说小范大人对他还是有些防备,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和你成为真正的朋友。因为苦恼,所以时常向我倾诉。”
范闲惶恐道“那可真是太抬举我了。二皇子身份尊贵,与我结交我自然有些惶恐,若说我防备,那殿下可是误会了。范某只是对这看重太过战战兢兢,故而显得有些谨慎罢了。”
“这样。”薛瑚露出一个笑来,“那是二殿下误会了,我会和他说的。”
从淑贵妃宫里出来,范闲感叹道“这二殿下的母妃,和他的未婚妻都挺特别的,和他本人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啊。”
范若若“淑贵妃本就文雅,喜欢看书,为人脱俗得很。令阳县主也是比较清高的人,有些高寡之意,但人很好,平素对京中的穷苦百姓关照许多,心肠特别软。”
范闲玩味地笑了一下“人是不错,不过要说清高也不一定。你看刚刚淑贵妃说二皇子心思深,不与人交心,她转而便给铺了台阶,不作解释,只说二皇子虽心思深,但我是难得合眼缘之人。态度很清冷,可这话里都是替二皇子拉拢人心,让人自然而然地信了她的话,可见对二皇子也是偏袒着的,并非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
“二殿下是她马上要成亲的夫婿,偏着些也没什么。”范若若说,“总之今天要见的人里,贵妃和县主都是淡泊的女子,接下来要见的宁才人更不必多防备。午膳之前,哥哥都可放下心来。”
范闲自然知道她言下之意是什么,午膳之后,他就得去见太后了。
御书房内,庆帝坐在书案后,难得穿戴正了衣冠,正看着面前一封快件密信沉吟不语。
密信背面戳着火红印记,封腊粘得密实,正是保密程度最高的前线军件。
北齐与南庆一战输得惨,眼下前线形势对庆国来说一片大好,京中不少官员都上书要乘胜统一天下。京里乱成了一片,称雄天下的伟业太过诱人,让无数浸淫官场的野心家为之发狂。
然而,面前这封绝密快件,发自北齐战事第一线,从主帅帐中发出,一路跑死六匹马,终于在四天之内以一种绝不可能的速度送回大内宫禁,送到庆帝的案前。
薛易涛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信中简单地问了句,打,还是不打
后面跟着简短的战事分析,这罕世的名将认为,此时形式有利,他有六分把握一举攻入北齐国都,如一柄长戟直入,扎碎北齐的心脏。
六分把握,对于薛易涛这种打仗如赌命的狂徒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稳妥胜算了。
庆帝叹出一口气,最终还是伸手,执起御笔,在下面朱批了两个字。
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