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宫,杨夙正在摆弄棋盘,这似乎是他一种思考的方式,随侍的宫人早习惯了,每当杨少傅沉思的时候,总是会拨弄棋子,一面想事情,一面自个和自个对弈,棋下完了,貌似想不通的事情,也能理通了,通透晶莹的云子,落在香榧木棋盘上,音质脆而不浮。
小内侍急匆匆回来禀告完方才议事厅内发生的一切,内侍说完最后一个字,楚元昭掀帘进来。
杨夙微微点头,小内侍福身见礼,楚元昭摆了摆手,小内侍敛声屏气的出了书房。
杨夙见礼后,笑道“那位周家大公子,早年下官曾与他有数面之缘,是位难得的文武全才,颇有范文正之遗风,人亦是难得的磊落之辈,只是受其出身所限,为清流所讳。”
宫人奉茶来,楚元昭衣食住行,皆由韩家心腹主揽,便是王全安这个清宁宫的大总管,也只能是在心腹眼皮子底下,递个茶,送个水,韩雅意只恨不得弄上千八百人,把楚元昭层层簇拥起来,唯恐楚元昭有半分闪失,王全安也颇有自知之明,从不掺和这些事。
拨开青花瓷的盖盅,白茶香气四溢,楚元昭饮了半盅,方开口道“怀献王府被谋反时,我曾听闻此人,家有藏书数十万册,藏书之多,令江南文人羡极生恨,他到江南任职时,没少被人暗中为难,却被这人四两拔千斤的化解于无形,当年,我就想,此人若能为将,必将威震八方。”
杨夙轻笑,讥讽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江南的风流才子,不舞之鹤,难成大器。”
楚元昭拂了拂盖碗,漫不经心的说“少傅之名,誉满天下,我今日才知少傅重武轻文。”
杨夙斯文的面上,现起一抹浅淡的红意,因他肤白,分外明显,杨夙赧然,感慨道“不瞒殿下,在方寸之地困久了,又曾见识天地广大,早年心中难名郁郁不岔,年轻时的轻狂,经过岁月的磨砺,早去了十之七八,人终是会变的,想法会变,心态会变,都说世事成就人,何尝不是人成就了世事,许是家学渊源,亦未可知,或许我骨血里就带着祖上的鲁莽。”
楚元昭一笑,摇了摇头道“昔年六郡良家子,可算不上鲁莽二字,少傅,你有很多话要问我,为什么不问呢。”
杨夙自嘲一笑,轻声说“殿下已有决断,臣劝也是无用的,观殿下回京后,所做所行,从未错过,臣不敢妄言。”
楚元昭摞下茶盅,清脆的瓷器落下之声,仿佛落入杨夙的心间。
楚元昭注目远眺,遥望着不知名之处,他的声音低沉,泛着疏离的寡淡“少傅,你知道吗这天下很大,世间很大,大楚域外,亦有他国,焉知他国之外,不会有另一个大楚没有人见过天之角,亦没有人见过海之崖,当你跳出所处之地,俯身回看,你所经历的一切,看到的一切,你会发现,许多事,是如此的苍白无力且脆弱,悲哀又令人绝望。”
“但我们还是要走下去,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有的事,在最开始,就没有办法回头的。”
楚元昭的话令杨夙陡然心悸,交握在盖毯之中的双手,甚至在不可控的轻颤,室内很静,静到杨夙能听到自已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他状似不解的问“殿下,为何忽发此语”
楚元昭没有回答,他甚至无暇瞧一瞧杨夙那张血色尽失的脸颊。
当那抹雪白红梅的亮色,映入眼帘的时候,楚元昭已经走出了书房,帘响栊动,吹进一阵刺骨的寒风,被寒风一激,杨夙的心神稍稍稳了些。
黛玉披着雪白的狐皮制成的氅衣,外面未用时下流行的羽罩,只在肩背处,用月华锦的红绡缎围了,远远望去,犹如一株亭亭玉立白梅树上忽然开了红梅花,夺人眼目,新奇又别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