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慧凉凉的说,他的目光集中在书上,甚至连鄙夷的余光,都吝啬分给少年一丝半屡。
楚元昭咬了咬嘴唇,闷闷地说“大师兄,我还是个孩子,我当然会有喜怒哀乐,也会沮丧,也会难过,我又不是木头人,冷心冷情。”
性慧漫不经心的说“但一个帝王是不允许沮丧的,无论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你都要面对,这天下是楚家的,又不是楚家的,朝臣百官,只是各司其职,这守卫江山的责任,你必须一力承担。”
楚元昭忽然觉得有些冷,仿佛有寒意自内向外,一点点的侵占他的识海,肺腑,肢体,感知。
他站起来,走到榻前,他的表情似乎要哭出来了,黑漆漆的眼底,充沛着难言的凄楚,他慢慢的坐下来,小声的说“我以为父皇不爱我,是我最难过的认知,后来离宫,母后去世,我来到荒山野岭,庇佑于寺院,那是最痛苦的日子,直到现在,我才发现,那些并不算痛苦和艰难,人活着,会有不计其数的艰难险阻等着你。”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呐呐自言道“大师兄,我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人,但我别无选择。”
少年的眼圈红透,晶莹的泪珠若隐若现,但他努力笑着,那滴泪一直没有落下。
性慧的心蓦然一动,他的过往经历曲折离奇,人间苦楚他尽数遭遇,他的心早就冷硬如万年雪山顶峰的寒冰,亘古不化,即便天塌地陷,人世毁灭,他也只会面不改色的冷眼旁观。
但此刻,少年忽然让他的心有了一分松动,因为这是一个生命,一个灵魂对善的苛求,少年不想面对的是那把天子之剑,因为天子之剑代表冷酷与残忍。
性慧抬起手,温柔的抚摸了一下少年的头,这是一个孩子,更是日后的帝王。
并非出自可笑的怜悯,而是感同身受的悲哀,人活着,总是身不由己的,有许多东西,生来注定,别无选择。
少年当然可以放弃皇位,甚至放弃迫母自尽之仇,但韩家会甘心吗追随的韩家将士们会甘心吗章家和柳家的皇子即位,文武百官更不会心悦诚服。
天命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不可预料,难以琢磨,当天命出现,它会创造一个无形的势,从而达成所谓盛世的平衡,当平衡被打破,紧随而来的便会是乱世,乱世会由下一个天命之人终结。
但这乱世受损的天和又怎样来弥补呢日积月累,十年百年千年,终有一日,怨积累的足够多,天和会彻底爆发,那会是一场浩劫,盛大的浩劫,泱泱上国的浩劫。
即便少年真的避世,会得到安宁吗超出这个世界的力量,注定不能存在太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净土只是虚妄,大师父的清净是嘉安大长公主执掌军权换来的。
性慧谓然一叹,终究只是个天真的孩子这份天真又能维持多久呢
楚元昭的颓废来得快,去得也快,有些事情,即便清楚结局,他也还是要做。
接下来的半年,他们去了很多地方,长途跋涉,千里迢迢,许多地方,车马不行,穿荆度棘,需要登山踄岭,但比起很多出行的人,他们已经十分幸运,有大师兄这位高人在,不必畏惧猛鬼野兽,更不用担心山贼强人。
他们多半时间露宿在荒野僻静之地,如豺狼虎豹之流,楚元昭都没有出手的机会,偶有躲避不及的大虎,和他们走了对个,竟有两只生生吓得口吐白沫,由此楚元昭多了两只虎皮毯子,同时,对嫡亲大师兄的煞气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至于强人之流,在拂柳这位砍人如切菜的恶人面前,主动或被动选择了往生。
当行程超过万里,楚元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