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蕴见他耷拉下脑袋,浑身笼罩着低气压,便无端觉得有些好笑。他在黎秩身后坐下,拿手指戳了戳他后背,温声笑问“还在生气”
黎秩躲了一下,静默不语。
这是默认。
没有人比姜蕴更了解黎秩。
这是黎秩重见光明的第一天,他终于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太过偏远了,这是他不知道的地方。
从黎秩醒来的那天起,从他不再主动跟姜蕴说话,再未喊过姜蕴一声父亲,姜蕴就知道黎秩在生气,不过他先前病的太重,即便是生气也做不了什么,他很聪明地选择了不说不做不反抗,但黎秩现在已快好了。
他是想走了。
这时候,姜蕴竟希望黎秩没那么快好起来。他好了,就会走。
即便他是父亲,也留不住黎秩。
姜蕴光是想着就有点心酸,“这世上没有比你我血脉更亲近的人,黎秩,你有什么想说的话,想要做的事,没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
黎秩回头看了他一眼。
姜蕴尽量让自己笑得足够真诚。
黎秩眸光闪烁,问他“这是哪里”
姜蕴就知道会是这样,笑容变得勉强,无奈道“荆州。”
竟然已经离开了渝州
离伏月山已经很远了。黎秩一怔,又想到,荆州,离皓月山庄也不远了,也比伏月山更接近苏州。
萧涵在苏州。
姜蕴道“你要去哪里。”
黎秩反问“我可以走吗”
黎秩还能想起来问他一句,已经很不错了。姜蕴如此自我安慰着,笑容十分勉强地说“我希望在你好起来之前,哪里都不要去。”
黎秩静静看了他一阵,便转过头去。看黎秩背对着自己浑身充满抗拒的气息,姜蕴忍不住扶额。
“我想亲眼看着你好起来,不然我会一直都不放心。”
黎秩低声反驳,“我好了。”
“还不够。”姜蕴摇头,“我想要看着你彻底好起来,直到恢复功力。你如今连自己能仰仗的武功都没了,离开之后遇到危险如何是好”
黎秩费解道“你不去”
姜蕴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姜蕴心中十分熨帖,但嘴上说的话总是叫黎秩很不喜欢,“你如今病弱无力,万一叫人欺负了呢”
黎秩心中早有盘算,他不会叫人欺负的,纵然没了一身江湖第一的功力,他也有信心,自己不会沦落到被人欺负的地步。他学过很多防身之术,武功不过是最简单直接的一种。
但姜蕴总是对他不放心。
黎秩心想,姜蕴变了,年轻时的他是十分轻狂,从不会像现在这也担心那也担心,一点也不利落。
可这只是姜蕴对他表示关心的另一种方式,黎秩无话可说,只道“我答应了人,不能爽约。”
姜蕴意识到他跟黎秩在这个问题上可能无法达到一致,便毫不犹豫地换了个话题,“除了这件事之外,你就没有别的想问那换我问了。”
黎秩皱了皱眉,还是搬着藤椅转身面对姜蕴,双手放在膝盖上,看似乖乖听话的样子叫姜蕴十分满意,颔首道“那天为何不听话,自己跑了出去,可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
黎秩一下听出来姜蕴是问在岛上病发的那天,说起此事,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露出些许愉悦,“我看见圆通,我杀了他,我报仇了。”
言简意赅,让姜蕴很意外,他又无法赞同,“太冒险了,你当时病发,遇见了他可知道会有多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