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人笃信道教, 单单陵州一州便有三千道观, 终南道观便是这陵州城三千道观中最不起眼的一座小道观, 它隐藏在城郊落红山深处, 又因落红山半山腰上有一座著名的古老道观,位于山顶的终南道观便越发没有存在感。
人间四月芳菲尽, 陵州城地气湿暖, 还未到四月,山下大半芳菲皆成落红。
谢殒上山的时候, 山路两旁的野梨花已近荼蘼, 依在枝头苟延残喘,一阵暖风吹来便如细雪般扑簌簌落下, 雪一般堆满了山路。
对即将要赴的那场约会, 他仿佛丝毫不在意, 游览般缓步慢行,走到落红山半山腰那家道观香火鼎盛, 还去里面求了签, 和观主谈玄几句, 这才不慌不忙继续往山上终南道观走。
往日就算是吉日, 因为半山腰有大观的缘故, 终南道观的香火也不如何旺盛, 更何况今日并非正经上香的日子, 这座道观便越发人迹罕至。
谢殒走进去之后,廊下有个小道士小跑过来,冲他行了道家之礼后, 才道“敢问这位贵客是否姓钟”
见谢殒颔首,他才放心道“后厢房内贵人已经久候多时了,请随小道来吧。”
谢殒跟着小道士进去,在第一间厢房内看到一个下巴有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许是因为久侯的原因,他唇角微微朝下抿着。
见到谢殒进来,他认真细看一番,脸上露出狐疑的神情。
谢殒对他的目光不以为意,施施然笑着拱手道“想必阁下就是秦王了。”
秦王眼中疑虑未消,因而未擅自开口。
谢殒在秦王怀疑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在他对面的蒲团上。
秦王见他淡定自若,这才开口道“太师”
谢殒眼中带了些揶揄道“怎么,不像吗”
他早就听闻北朝权倾朝野的太师不过弱冠之年,今日一见才知道所言非虚,眼前这个后生穿着一袭青衫,星目剑眉,身上并没有多少杀伐之气,瞧着不像北朝杀伐决断的执牛耳者,反而像是翩翩磊落的闲散书生。
他们今日所谈之事若是泄露出去半分,便是为抄家灭族埋下大患,为了谨慎起见,秦王沉吟半晌,道“请阁下见谅,今日所谈之事干系重大,还请阁下自证身份。”
谢殒随手将腰间的一个香囊扔到桌子上,秦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和田玉的私印,上面用篆体阴刻着谢殒二字。
秦王这才放下心来,冲着谢殒拱手作揖道“想不到北朝的太师真如传闻中一般年轻真是后生可畏啊”
谢殒神色懒散,不以为意笑了笑道“秦王客气了。”
谢殒和他坐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告辞离开。
临走的时候,秦王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太师,此番本王可是赌上了全部的身价性命,若是此事若是不成,只怕本王全家都要抄家灭族了”
谢殒闻言,斜睨了他一眼,不慌不忙道“殿下,富贵险中求,若是你想坐上至尊之位,自然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不能破釜沉舟,似这般瞻前顾后,则死期不远。”
秦王愣愣地看着他,眼前的年轻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声音也低沉悦耳,语气里隐含的杀伐之气让人心惊,只听得他继续道“毕竟逼宫造反这种事,非心智坚如磐石、百死不悔不成成功。殿下,是要坐上一字千钧的至尊之位,还是处处仰人鼻息受人猜忌,全在你一念之间。”
秦王脸上露出狠厉之色,他目光灼灼看着谢殒,道“干就干本王断断不能让我们裴家祖宗刀尖上拼出来的皇位,因为一个小丫头拱手让给异姓人”
他语中之意是女帝若是成亲,生下的孩子不能算他们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