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随心所欲了。”谢景行评罢,却又是揉了揉眉心,笑了。“也罢,就是如此,也不错。”
“请先生教我。”
“这里,错了一个音,调子高了些。”
谢景行覆住他的手,引他去弹宫音,指尖按上,发出低沉急促的音。兴许是太过亲密,少年猝然一惊,眸色深了些,喉头仿佛滚动着沉郁的叹息,情绪在涌动。但是他未曾挣开,反倒是颇有贪恋的,柔顺地随着他的指引,去学琴曲。
谢景行教他时,会从背后俯下身,靠近他,手放置与琴弦上,几乎把他搂在怀里似的。明明他只是教学,可是鬓发间清雅的气息萦绕着,丝丝缕缕,诱人的很。
不过两三次,殷无极的呼吸明显就乱了。
“心态,若是再错音,要打板子了。”谢景行淡淡道。
“谢先生。”少年帝尊的眼睛都被烧的有点红,却硬是咬下牙,忍住沸腾的情绪。他垂下眼睫,压抑着本性,神情看上去依旧毫无异样。
这狼崽子,记忆当真被封的这么严实
不应该啊。
谢景行试探了一番,发觉他依旧乖的像是只舔舐他手心的小狗,心下无奈,却又有些无名的郁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教你广陵散吗”
“先生指教。”
“罢了,自己去领悟吧。”谢景行淡淡道“我乏了,你今夜就到这里,去歇着吧。”
少年仍然坐在原地,不语。
谢景行本来已经走出门,见庭院积水空明,黑影荡然无存。自然知道又是平安过了一日,他半晌没听到动静,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折回,看到少年仍然在书房里挑灯夜读。
殷无极好像是怕他嫌他天资愚钝,四处查广陵散的记录,可是上古散佚之曲,此世会的人都是寥寥,他却又想起对方离去时的神情,更是咬了牙,反复练习着,反复要琢磨出其中的深意。
“叫你去睡觉,不听话你今日想不出答案,我不会生气,若是明日我教你东西时打瞌睡,我就要打你板子了。”谢景行似笑非笑地倚着门,看着他道“还不快去,夜深露重,床铺太凉,去帮我暖热了再走。”
“”
“怎么不乐意”
殷无极只得放下书,灭了灯。随着谢景行的脚步往卧房走,私塾里的屋子不多,他就住在谢景行的外间,两人已经同进同出数日了。却毫无陌生之感,一向敏感又防备他人的殷无极竟然没有觉得异样,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好似他已经如此服侍他的师尊很久了。
第二日,谢景行教他读书。
青衣的私塾先生温柔又严厉,听过他的琴曲后,评价道“你胸中积郁不平,愤慨过重,悲怆凄凉,恐怕是钻了牛角尖,容易一条路走到死。”随即又叹道“你心中有仇恨不平,执着太过,已成久病,何时才能释怀”
“无法释怀。”他沉默半晌,道。“是这样的恨,让我活到了今天。”
谢景行许久未曾见过殷无极这般神情,他还是个孩子时,早就尝过世间炎凉疾苦,已经能够很好地管理自己的欲望,喜怒不形于色,很少有这种面带戾气狰狞,仿佛要撕碎谁一般的气势。
“你在恨谁”谢景行道。
“不知道。”
这大抵是未来的心境映照在了现在的他身上,谢景行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大抵是在恨他吧。
谢景行不太想去想这件事,于是揉了揉眉心,转移了话题。道“放下琴,今日,随我去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