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行摩挲着酒盏的边缘,道“说笑了,恕在下冒昧猜测,道友的俗家姓,该不会是殷吧。”
“谢先生说笑了。”无涯子不笑了,淡淡地道“殷这个姓氏,可是非常敏感的。”
谢先生。
殷无极已经多年未如此称呼他。
殷无极在他门下时,恭恭敬敬地称他为“师尊”,后来不知何时,换作“谢云霁”,又会用缱绻的语调,唤他“云霁”。即使是关系最差之时,也不过连名带姓,喊他“谢衍”。
谢先生这个称呼,带着些如春风的柔软。
如今喊来,却恍如初遇那年。
谢景行唇齿间溢出一声喟叹,却不料四周传来低低的惊呼,然后此起彼伏。对面一桌坐着的理宗弟子,更是纷纷站起,对着翻转过来的墙壁恭敬作揖。
风凉夜落座,对着师弟师妹们叮嘱道“据传,真正的旗亭题壁之上,有蕴含着一缕道的圣人亲笔,观之者无不垂泪,修儒道之人见了,更是会境界松动,参悟大道。”
司空姐弟点头,却道“这与咱们儒门里四处可见的圣人真迹,有何不同”
风凉夜自从经历过流觞曲水,得知其中奥妙,便对圣人真迹很是推崇,道“看到了之后,静心参悟,定有所得。”
谢景行“没有那么神。”
他当时融入一缕道,也不过是想要提点黄老板一二,让他抱着他“庇天下寒士”的理想,在大道上走得更远一些。
毕竟儒道弟子千千万,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广济苍生之理想。
可是在那真正的题壁出现时,乍现的金光让整座客栈为之一震,看到圣人笔迹的众人,更是失态起身,情绪激动。
一句杜诗,却让七百年前的圣人谢衍,写出了嶙峋傲骨。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七百年过去,圣人的草书依然风骨铮铮,如汪洋闳肆,似落纸云烟,尽显洒脱风流。一撇一捺力透纸背,在这旗亭一壁上,行笔如惊鸿游龙,金光顺着笔墨的轨迹流动,竟是要人一眼看去,忍不住为其所动,潸然落泪
黄老板平生最为自豪的,便是曾与圣人交游,最为宝贝的,也就是这面题壁。
他为了不辜负谢衍之恩义,一诺千金,将客栈开遍天下。贫穷潦倒之人向他求助,他皆会为他们屋檐粥水,以示不负初心。
他介绍道“这面题壁,自从圣人落笔之后,寻常修为的修士即使有心题词,墨迹却无法留存,后来亦然有许多宗师大家听闻,前来一试,而成功在上面留下痕迹的,也不过寥寥之数。”
法家韩黎端详一阵,寻到了熟悉的落款,叹服道“在下看到了先代宗主韩度韩先生的真迹。”
法家弟子闻言,纷纷对先师真迹弯腰行礼,以示敬意。
墨临向前一步,亦然道“这是师祖墨独真迹,今日得见,大幸”
墨家弟子纷纷见礼,神情激动。
兵家弟子不以文斗见长,所以在一旁喝酒吃茶,看书生们暗自斗法。
理宗文士张世谦看到风飘凌的字迹,感叹道“宗主竟然也来过云梦城。”
心宗封原笑道“果不其然,有风宗主的地方,咱们宗主也会来凑个热闹。”却是点了点那飞扬的字迹,“你们几个,仔细瞧好了,咱们宗主格物致知四个字,是不是比他们理宗气势更盛”
有一瘦高弟子笑着回应道“那是自然,咱们心宗自然是压过他们理宗一头的。”
理宗弟子嗤笑一声,回怼道“那是我们理宗沉稳大度,不欲与你们争短长,风宗主作为三相之首,从不与沈宗主一般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