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素未听后便道“林娘子好记性,兰灵确实是当初在彩丝院伺候的。那时她因着孙美人的紫苕甘而双手红肿溃烂,本宫怜其无辜,便将她调到了身边伺候。”
“贵妃娘娘真是菩萨心肠。”林嫔轻笑一声,“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娥您都能这般照顾。只是方才妾恍惚一瞧,这兰灵的手十指纤纤,并未见溃烂的迹象。妾记得,紫苕甘毒性凶猛,沾上后若医治不及时,肌肤便会留下一生的疤痕。”
“林娘子说得是。”顾素未声音轻缓,“本宫当日找了司医替兰灵治伤,司医也是这样说的。不过幸而兰灵只是入睡前在手背上稍稍抹了些,别处并未沾上紫苕甘,再加上后来司医细心医治,这才让兰灵的手未有大碍。”
“原来是娘娘叫了人替兰灵治伤。她的手好得这样快,且未留痕迹,应是治疗期间修养得当,想来也是娘娘吩咐的了。”
林嫔的话听上去似乎只是与顾素未闲聊,可字字句句都意有所指,每每说完都要提一句兰灵之所以有眼下的造化是因着顾素未,显然目的不单纯。
顾素未待她说完后便轻合上手中的盖碗,似笑非笑道“林娘子今个是怎么了,怎的对本宫殿中一个小宫娥这样上心”
林嫔听后指尖一紧,面上却不显。
“妾不过感慨,贵妃娘娘宽于待下罢了,想着日后也要向娘娘学习。”
“林娘子能这样想最好,这宫人内侍也是爹生父母养的,且大多是良人出身。平日里若有什么做得不对之处,罚一罚便过去了。若是并无错处,却平白受些折磨,反倒无辜。”顾素未说着,轻扫了眼下方的众人,“横竖还有宫正司在那儿,你们自己宫里若是有宫人犯了错,交由宫正司处理便是了,可别自己犯糊涂动私刑。”
她说这话时,面色如常,仿佛真的是为了众嫔妃着想,可下面的人听后心中却都明镜似的。
这六宫之内的宫娥大都是三年一次采选进来的,皆是良家子出身,若有幸碰上天子大赦天下放出了宫去,那出去了便是光宗耀祖的身份。
大孟良人与奴籍差别可大了去了,因而规定,宫内良人出身的宫人不得随意打骂处罚,若真有什么了不得的错处便交由宫正司审理调查,得了结果后再决定怎样处理。
可虽宫规是这样规定,但宫嫔都是当主子的人,谁有会真的把伺候自己的宫人放在心上平日便罢了,若哪日心气不顺,或打或骂都是有的,更有那等眼皮子浅心眼小的,进宫多年不得见陛下,便时常把气撒在宫人身上。
这些事六宫中虽不说破,但各自都清楚,只是不闹得太过,便也没人会特意提起。
今日是阖宫觐见的日子,元贵妃同林嫔聊着聊着便说到了这事,显然早有准备。
她骤然晋封,且这些日子陛下待她与旁人是分明的差别,后宫中不忿她的人虽不少,但高位嫔妃都爱惜羽毛,从不肯因着流言伤了自己在外名声。
倒是那些个位份不高,又从不得宠的宫嫔,因着见不着陛下,便愈发脾气古怪,总喜欢折腾自己宫中宫人来求得自己心中一丝平衡。
因而听了顾素未这话,她们便知道了,这是说给她们听,特意敲打她们呢
按理说,她方晋位贵妃,便是说这样的话来立威也无可厚非,只是眼下执掌六宫的是贤妃,她这样说便是将贤妃也越了过去。
因而有人在听了她说的后偷偷往最前方的贤妃那儿看去,却见对方不仅未显出不快,反而手一抬,撑着身子站起来。
“臣妾谨记贵妃教诲。”
语毕俯身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