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的嘈杂,舞伎们的哀求和惨叫,士族们敢怒不敢言的低语,还有苏峻那不管不顾地放声大笑
那日, 她虽然表面上装得泰然自若, 可她胸脯里的那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好在苏峻最后看在曹家的面上,倒还真地放弃了这场杀戮。
然而当晚, 无忧回了家后便发起了高热, 她那一整晚醒醒睡睡、梦魇连发。这一病下来, 竟是一连在家中将养了半年多,才把身体和精神湛湛调养好。
也因此, 曹统和临海公主在无忧面前,默契一致、守口如瓶, 绝不提到苏峻二字,就是生怕勾起她幼时的这段惊悚回忆。
这么些年, 无忧以为,她早就忘却了这场噩梦
不想今天
她用力地揉了揉眉心,却听那红药担忧道,“县主、县主,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红药的声音,近在咫尺。
无忧睁开眼睛,再一瞧, 那女郎竟是直接跪到了她的身前,一双眼睛里满是担忧与关切。
这目光,乍一瞧,真和当年那个跪在地上,远远瞧着自己的小舞伎有些相像了
无忧心中莫名一松,她摇了摇头,笑道,“原来当年那站在第三位的舞伎就是你”
她的话音刚落,只一瞬间,红药的眼中便生起了涟涟的泪光。她激动地点头,声音哽咽,道,“是,正是奴”
“我前面的两位姊姊,一伤一死,当时奴以为自己的小命也会不保,若不是若不是得县主相救”红药的声音越说越颤,到了后来,竟是眼泪也跟着决了堤。
无忧面露同情。
生逢动乱,莫说她们这些卑微的伎人命如草芥,就是高门士女,又能如何
当年苏峻攻入建康,虽不敢拿他们这些位置极高的士族开刀,但此人受封将军的名号,却是不改身为流民贼首的匪气,他对待朝中百官,下手毫不客气。更甚者,他不止肆意驱役百官,要他们身负重担攀登蒋山,还将他们的女儿剥光,逼着这些建康的娇女用草席和泥浆裹身
没等无忧说话,红药便扯出了一方帕子擦了擦眼睛,她又哭又笑,“县主,奴太失礼了这些话一直是憋在心里的,也不知怎的,刚刚一见了县主,眼泪就收不住了”
无忧的眼睛也微微泛了酸,她微笑道,“红药,知道你还活着,我也很高兴不过,咱们劫后余生,不该哭,该笑才是元会之夜,眼睛若是哭肿了,可就煞风景了”
红药忙不迭道,“是、是,是奴不好,勾起了当年的伤心事,奴不哭了”
这女郎出身下贱,却也率直可爱,激动之时,在她面前连称呼都变了。
无忧笑道,“红药,你现在是周校尉的妻子,对我便不要再以奴自称了不过,我还有个疑问,你究竟是如何到武昌来得”
红药抹了抹眼泪,连连点头,她抽抽鼻子,又道,“苏峻败了之后,庾君侯又回了建康。因为此次平叛,陶公为首的联合军功不可没,所以庾君侯回来之后,便要从我们当中选出一批伎子,和陛下赏赐的钱物一道送到武昌的陶公处。”
“我深恨苏峻,就是因为那杀人魔王,我们白纻舞的姊妹们凋零得凋零,得。建康是我的伤心地,陶公又是我们的大恩人于是,我便主动过来了。”
无忧点了点头。
红药又道,“本以为入了武昌,我们一行四五十位伎人便都做了陶公的家伎,不想陶公节俭,从不蓄伎。就当我们集聚在院子里,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陶公带着他手下一群年轻的将官过来了。”
“陶公的态度很和蔼,他说自己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