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显得那么刚好。
此刻,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处,吃个早饭都显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无忧轻轻搅了搅碗里的汤羹,再把舀好的一匙端到嘴边,却见白白的蒸气散开, 水墨氤氲一般, 淡淡地晕开了对面那人的面容。
桓崇垂着眼帘,身姿笔挺, 连吃饭的架势都是专心致志。但他刚刚才擦洗过, 和暖的冬阳向他身上一照, 那双垂下来的长长眼睫便透出些水润润的潮气。
潮气和着雾气,自然而然地将他眉眼间那冷硬的气质柔化了不少。
也不知怎地, 无忧竟骤然想起昨天陶亿同她半开玩笑说得那番话了,“来都来了, 便让阿崇带你去游城,夫妻一道, 不是更好”
呐不然,一会儿就问问他好了
短短一餐饭,食案旁的两人却是各怀了心事。
饭毕,撤了食案、漱了口,无忧一连瞧了他好几眼,这才斟酌着微笑开口,“郎君, 昨日晚餐吃得那尾鱼,滋味儿实在是好。不知道现在武昌的集市有没有卖新鲜的鱼鮓,我想多买一些,等回去了好带给阿父阿母尝一尝。”
桓崇一怔。
回去
是啊,就算再不情愿、再舍不得,前方既然有兵戈起,她也应该回去了
桓崇整理衣装的动作一滞,默默地想她回望了过去。
无忧的眼睛生得很是漂亮,而且她的目光总是那般的晶亮灵动,只要一个随随便便的眼神便足以动人思绪。
何况,此刻她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其中暗含地期待不言而喻。
对上这样的一双眼,桓崇便是铁下了心肠,也不由地一时语塞。
他讷讷地张了张口,尚不得及作答,却听廊下突然想起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随后,一名侍婢推门进来传话,“郎君,小陶将军刚派人过来,说是郎君一会儿直接去州府即可,方便同大家汇合。”
桓崇应了一声,便将那侍婢打发走了。
看到桓崇犹疑地神色,无忧便知事情定是有变。
脸上的笑容刚刚褪去,她就听到这侍婢如此这般,报了一连串的话。
什么意思今日小陶将军又和他有约
桓崇和她,在武昌也不过住了两晚而已,可接连这两个白天,小陶将军都是一早就派人来找他,事情显得很不寻常。
难道
“郎君”无忧抿了抿唇,因为心下多少有些不安,她的眼睛也跟着睁圆了,“小陶将军寻你,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荆州将起战事的消息,桓崇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瞒她。
只是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口齿笨拙,所以早起时的交谈虽是做出轻松愉快的模样,等吃饭时,他还是将要说的话在脑中思虑了半晌。就是生怕一句说得不好,反倒与她凭空填了一层隔阂。
却不想,这事儿竟然被那前来传话的侍婢给道破了
桓崇轻咳两声,严肃的神情里也带出了一抹歉然之意,“鱼鲊之事便交由我去办吧,我一定会为曹公和长公主准备好一大包上品鱼鲊的。”
这压根不是重点好么
无忧蹙了蹙眉,还要发问,却被这人上前牵过了小手。
接着,他乌漆漆的眼睛凝视着自己,道,“前方有消息传来,盘踞在北方的石虎近期动作频频,其兵将的调遣方略有压境的意图。”
“现下看来,只怕是陶师重病的消息已然走漏,荆州将要再起战事了。”
桓崇的声音沉甸甸的,一字一句,像把小锤似地敲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