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略定了定心神,忽然开口说,“臣忠于的,是大周江山,可这皇位上坐着的人,却只能是陛下。”
这话将态度表达得足够明确,庆明却只是冷笑了一声,说,“谢太傅果然是先帝留给她最好的一把刀”
她高傲地仰起头,敛衽冲女帝行了个礼,连行礼都带着讽刺意味,“臣还要去太后处请安,便先行告退了。”
她的云锦裙灿若云霞,飘然出了上书房,倒是走得潇洒。一直在廊下当锯嘴葫芦的冯汜便走近了行个礼,道“殿下在边疆多年,性子散漫,还恳请陛下包容。”
他神情恳切,倒是一扫平日冷淡姿态。
谢淮原本说完话便沉默地站在一侧,闻言挑了挑眉,他向来端方,光是挑眉便足以见得惊讶,只是却仍然不作声,反而卷起袖子,慢悠悠地为女帝研墨。
苏凝绿这一回,没能从谢淮面上再找到自己想要看的神色了,对冯汜也没了最初的好奇,只是摆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她坐在上首,摩挲着手中拿着的折子,徐徐地展开了折子,用一侧狼毫笔蘸了蘸朱砂,写下批语,慢慢说“庆明的年纪和脑子,这么多年了只怕是此消彼长。”
谢淮是头一回见到这姐妹俩如此剑拔弩张的样子,先帝驾崩时,他因回家奔丧,不在朝中,急急赶回时早过了头七,藩王在京不得久留,便也未曾看见过庆明的张狂模样。
他想了想,只是问“楚王鲁莽,庆明长公主轻狂,二者俱有实干,陛下以为如何”
女帝悬笔之时,衣袖上滑,露出细白手腕,侧头瞧了他一眼,整个人如同雪地里一枝孤零零的红梅,虽则孤独,却有灼灼艳丽,闻言竟是笑了起来,“不如何,只是朕瞧着,庆明方才走的时候多瞧了你好几眼。朕不太欢喜。”
谢淮“”
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找好重点
苏凝绿蘸着他研的墨批折子,在一堆请安折子上头粗暴地评论一番,又抬起眼去瞧他,说,“庆明都走了,老师不妨同朕说句实话朕这皇帝当得也不算千古一帝,依着太傅才干,要当个实打实的权臣也没什么,为什么却反而兢兢业业,宠着朕,纵着朕,一切都由着朕”
谢淮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有私心的。
她五岁的时候便圆滚滚白嫩嫩,这么多年来虽然抽条长个儿了,但是在谢淮眼里比起所有旁的物种来都天生多一股子奶声奶气,连作弄人都显得娇俏可人。
他对掌权没什么兴趣,对养孩子倒有许多年的经验,两边一权重,自然还是养孩子,叫她当个好皇帝来得有趣得多。
哪里知道养着养着就养歪了,平日抱一抱还能安慰自己她还小,那天却连亲也亲上了,他甚至还恋恋不舍。
这会儿虽然还是如同以往般宠着她,纵着她,一切都由着她,却已经变了味道了。
这话谢淮不敢说,也不能说。他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只是垂了眼眸,微微笑说,“先帝于臣有知遇之恩,提拔臣于草芥之中,臣要报恩,便要忠于陛下。”
苏凝绿冷静地说“你这话,骗骗太后朝臣还差不多,朕却是不信的。”
谢淮忽地觉得呼吸一窒,他握着墨条的手指微微用力,于是指尖发白,可面色却平淡极了,像是哄着孩子那样问她,“那您觉得呢”
苏凝绿捧着脸,忽然哀愁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朕觉得,许是因为朕生得可爱。”
谢淮“”
好吧,这话也没错。陛下就算是说着这么不要脸的话的时候,还是很可爱。
谢淮生怕再聊下去又要被她带到沟里,想了想便认真地说“臣此番入宫,原是为了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