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三姐没有回府。
大房的娘和大哥、二姐都要急疯了,爹脸色铁青,将府里上下所有人都叫来大堂问话,难以言描的恐慌抓住我的心脏,我正要开口将三姐去寻宫里的人那件事告诉爹,娘死死拽住我的手,冲我无声努了努嘴。
我一怔后,缄口不语。
因关乎女儿家和韩家的名声,爹不想声张,派全府上下的小厮打着灯笼将京城上下翻了个遍,大哥也骑马追了出去,整整一夜的时间,时间拖得越久心便更沉了一分,大房的娘甚至哭了出来,跪在地上不断地向天祷告。
直到破晓时分,大哥才回来。
大哥怀里用披风囫囵裹着一人,翻身下马,俊脸一片苍白,单膝跪地,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大房的娘一见大哥立刻跑上前,二姐紧随其后,大房的娘见大哥的脸色似有所感般脸色一寸一寸白了下去,颤抖着嘴唇如梦呓“周儿你妹妹呢”
大哥堂堂七尺高的男儿竟然红了眼眶“娘,是孩儿无能,如果孩儿早点找到”
大房的娘手指掀开披风一角,浑身狠狠一颤,将掌心的披风又丢了回去,连连后退,尖叫道“这不是我的女儿这不是我的女儿我的蝶儿在哪儿,我的蝶儿”
大房的娘一阵剧烈的喘息后晕了过去。
一时二姐的哀恸声、爹的怒吼、大哥的自责还有仆役小厮们的跑动汇成一片,乱糟糟的,而我却觉得静得出奇,眼前只有大哥那青色披风下露出的一截雪白皓腕。
那只无力地、垂下来的小半截少女的小臂细瘦而脆弱,仿佛轻轻一折就能将其折断,其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淤青和如指甲盖大小的红印,手腕上戴着一只镯子,绣着精致花纹的缎子被扯得破破烂烂的,露出了细密的针脚。
那镯子我记得,是三姐的。
那缎子我也记得的,是姑姑赏给三姐的苏绣。
我一时有些茫然“娘”
娘紧紧的揽住我的肩,有些慌乱有些急促的在我耳边小声说着“若愚乖,不要看,娘就在这里,不要怕”
我这时才发现娘不知何时竟瘦了这么多,两条胳膊咯的我难受,我是害怕的,然而娘更害怕,她在发抖却还在安慰我。
我伤心害怕之余更多的是想不通,我想不通昨夜还和我在祠堂里发誓的活蹦乱跳的三姐此刻为什么会躺在大哥怀里无声无息仿佛一条死鱼我想不通三姐明明是追着那些大内高手锦衣卫而去,却
三姐是大哥在城门口的一处肮脏的窄巷内发现的,发现时浑身衣衫褴褛,没有一块好肉,十指的指甲盖血肉模糊只有一息尚存。
我想不通。
爹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先将府内签了死契的小厮奴才敲打了一番,再将其他仆役不由分说遣的遣、散的散,三姐身边的丫鬟奴仆则统统杖毙,一时偌大的韩府竟显得冷冷清清,没有半分人气。三姐则在三日后苏醒了过来,却仿佛失智一般,无论见到谁都害怕的缩成一团,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大房的娘终于不再对付我们母女了,日日哭夜夜哭,有哭不尽的泪。
有天夜里我扮成小厮的模样偷偷溜进三姐的房间问她还记不记得我们之间的誓言,三姐只是哭哭笑笑的盯着我,突然间扑上来掐住我的脖子,是真的想掐死我幸亏我力气比三姐大,推开了她忙不迭逃走,此后再没去看过她。
三姐一日疯过一日,哭哭笑笑不够还会伤人,甚至打伤过大房的娘,发起疯来个小厮都压不住她。
一直避而不见的爹终于出现了。
他派小厮将三姐押进了祠堂里,我看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