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娘她一向不靠谱,我便自己琢磨出了这装傻扮痴的一套,说来一点不轻松,其中分寸还得细细拿捏,若是显得太蠢,别说大房的娘了,我亲爹先把我埋了。若是显得有些小机灵,一会儿蠢笨如猪一会儿又没那么笨,大房的娘城府没宫里的娘娘深,但也不是个蠢的,毕竟她也掌管了韩府数十年,哪天回过神越想越害怕没准连带我娘一起埋了。所以我琢磨来琢磨去,便想出“哭”这一招。
女孩子嘛,娇气了点,哭怎么了我不仅哭,还要大哭特哭,哭到爹拿我没办法,再也不逼我学那劳什子的诗词歌赋,哭到大房的娘对我和我娘彻彻底底放心,专心对付我爹去。
等入了宫,我还是哭,但收敛了不少。我知道在韩府大哭特哭是仗着那微末的不值一提的血缘关系,但在宫里,宫里的人耐心少的可怜,尤其经历了这么多,几次进进出出鬼门关,我算是明白了,在宫里“哭”这招没有那么有用了但仍有用武之地,只要你别哭出声。
你哭,给了那人心里极大的优越感,兴许还会放过你,但你若哭出声,完犊子了,那就是被抓住了小辫子,你就算没错,吵得我心烦也得治你的罪。
你可以委屈,但不能出声。说话是上位者的权利,圣上、太后、皇后、皇贵妃、妃子、嫔妃、答应、太监、宫女,每一层都是一道天堑。
世人都向往皇宫大院,庙堂之高,高处不胜寒,因为那可是圣上,是万万人之上的万岁爷居住的地方啊,圣上是万岁,娘娘是千岁,当然得供着了,这是全天底下最最高贵的人了,可他们不知道,不知道这最高贵的人也是最无理的人。
他们可以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看你不顺眼就像踩死一只蚂蚁般眨眼就要了你的小命,多么他娘的不讲理
哪怕是皇贵妃,哪怕是我和皇贵妃有了小秘密,不管是因为我这张脸还是因为什么,皇贵妃没有在那一夜除了我,我以为,我以为在皇贵妃眼里我是不一样的,到头来,我原不过也只是个“姑侄共侍一夫”的不要脸的贱人罢了。
娘娘没错,是我他娘的不要脸想多了,还以为我是大难不死的天命之女,命中注定搅浑后宫这滩浑水来的多么可笑我就是一宫女想什么香蕉棒棒锤呢
活该我心碎无痕
此刻被皇贵妃数落了这么一通,我原该哭的,跟了皇贵妃这么久,皇贵妃虽喜怒无常却也好懂,她是宫里为数不多的第一类人,我观察过也实验过,不管是第一次替皇贵妃梳发还是方才被皇贵妃从宁妃手下救下,我哭着道了歉皇贵妃也便不再追究了,但此刻我却不想,不知为何,我一滴泪也不想流。
我死死咬着牙,我知道皇贵妃看得见,我就是不哭,梗着声儿,生怕泄露一丝哭腔。
我也不知我在跟谁较着劲,或许是我自己,或许是娘娘,我能确定的是,娘娘不会因此而宰了我,她若是要除我早在被我发现秘密的那一夜,早在淑妃和姑姑为了争我起争执的那一天就会除了我,她当初既没有那么做,那现在也不会这么做。
不知为何,没来由的,我就是这么自信。
我死死咬着牙,抿着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那么望着皇贵妃,哪怕看到的只有一团模糊的轮廓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