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由于那在摇篮里香甜熟睡的婴孩。
婴儿,是他厌恶的弱小之物中最脆弱的一种,需要成人长达数年的精心照料才能渐渐摆脱这种脆弱的状态,变成稍稍强悍一点的孩童。
猗窝座完全不明白那位大人为何要允许这个脆弱的生命存活下来,甚至命人用心照料她,为此还愿意忍受令他不快的环境。
确实是在忍耐,对于恣意妄为了上千年的那位大人来说,应付没有自觉的婴儿最讨厌的一点就是她不分时间场合的哭闹。
无论是那位大人想要小憩的时候,还是专注于阅读时,尖锐刺耳的哭闹都会打破这种安宁的氛围。
换成人或鬼,此刻必然已经丧命,但是那位大人,虽然露出了非常烦躁的表情,却仍然还是走到摇篮前,微微敛下眼帘,俯视着哭闹的孩子,寒冰一样刺骨的冷漠里似乎隐藏着一点旁人难以看懂的情绪。
就是那点异样的情绪,让他容忍了这个孩子的存在,没有在盛怒中扼死她,转身去唤屋外的佣人进来。
猗窝座第二次去的时候,那个婴儿已经长大了很多,可以用四肢爬行,也可以抬起头看人了。
这时他才惊异地发现她和那位大人有些相似,黑色的长发和鲜红的眼眸,他还看不出她稚嫩的五官,仅能从眉眼间窥出一丝令人惊悚的神似。
那位大人的书房里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在白天不可外出的时间里,那位大人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沉默地凝视着孩子扶着书架颤悠悠地站起来,踏出了第一步,很快又踉跄地摔下去。
她没有摔疼,却还是抬起头,含着眼泪望向他,啊啊了两声,笨拙地还没学会说话。
“明赖。”那位大人用不符合表情的温柔声音喊她的名字,“来,到爸爸这里来。”
仅仅为了这句敷衍的鼓励,孩子又重新爬起来,接着努力地朝他走过去。
那位大人漠然地看着,孩子半走半爬,最后磕磕绊绊地扑到他腿上,仰起头露出一个笑脸,才算换来他一眨眼间柔和下来的微笑。
将她抱起来,尖利的指甲轻轻擦过她稚嫩的脸颊,将微凉的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好像主人奖励听话的小狗一样,“乖孩子。”
在从屋外走入的女佣看来,也许那更像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在宠溺女儿吧,如同一幕感人的戏剧。
随着她一天天长大,无惨大人渐渐熟练地掌握了如何扮演一个好父亲,那位大人能如此有耐心地将这场过家家的游戏持续下去的原因,泰半是因为随着每夜的药剂注入,这个孩子仍然保持着正常。
那位大人已经对他们不满了。猗窝座意识到了这一点,假如对这个孩子的实验能够成功,那么他们上弦之鬼,乃至于所有的鬼对无惨大人来说都是不需要的东西了。
但是成功的那一天像是永远不会到来,那位大人对那孩子也感到失望了,重新再一次地将目光投向了寻找青色彼岸花或是其替代品的计划。
可他对那个孩子的喜爱仍然没有半分减少,否则这座宅邸里的鬼也不会在过度得意忘形之后,被那位大人轻而易举地碾碎,为了不使一个人类孩子察觉异常。
究竟是为什么,那位大人注视那个与他越来越相似的孩子时,到底想了些什么。猗窝座没有深究,他也不敢过于深入,以免不知何时触碰禁忌。
猗窝座认为,当那个孩子再长大一些的时候,那位大人将会把她也变成鬼,毕竟他是如此偏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