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极是诚恳,倘若梁阑玉没有拿到过吕沉的口供,或许真信了这其中有何误会。可惜她来之前,就已对崔氏的底牌了若指掌。
据吕沉招供,当年张家、梁家抢官田的时候,都是抢了也就抢了。反正他们家亲戚入关的时候,就已经把他们子孙八辈子的活儿都干完了抢点地又怎么了
唯有崔家,还特意伪造了几张地契,半逼半收买了一些官员在上头签字盖章。这样一来,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亦是官员私卖军田,与崔氏族人无关。
梁阑玉道“不用让人拿了。我今日来此,不是来断案的,亦不是来治罪的。我是带着圣旨来办事的。我便把话摊开说南北开战在即,朝廷不愿在边疆掀起太大波澜。何况你们又是功臣家眷,纵使你们犯了过错,若能及时悔改,陛下亦不忍苛责。”
她顿了顿,“只要你们及时归还军田,不耽误屯兵大计,此事便可一笔勾销,绝不再提”
崔起的脸上仍然没有表情,眼神却不由自主闪烁了两下。
他原本并不担心梁阑玉敢对他们发难,这强占军田的事三家都有份,除非梁阑玉嫌自己命太长,同时对三家发难。到时候她能不能讨回军田不好说,只怕她没命活着走出郁州。
而只要有任何一家不配合交田,他就不可能配合。俗话说法不责众,他倒要看看梁阑玉有多大本事敢以一敌众。何况,他庄园里养的数百部曲也不是吃素的
然而张、梁的那两张契书,让他心态动摇了。那意味着如果他要反抗,他就是唯一的刺头,梁阑玉完全可以集中所有精力来对付他一家。
她背后有朝廷做背书,而已经妥协的张、梁两家也会趁机落井下石。到时间腹背受敌的人反倒成了他们崔氏
就在崔起犹疑之际,一只手搭在他的后腰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两下。
片刻后,崔起将度田图与两张契书还给梁阑玉,冷冷道“梁都督,并非崔某不配合。只是那些地当年我们族人亦是花了大价钱买下的,有些甚至是向官府贷的钱粮。即便真如都督所言,那些地是官田,那也是贪官恶吏之过,与我崔氏族人无关都督一句话就要收走,怕族人不会同意。且地里的那些佃户若因此失了生计,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梁阑玉只当听不懂他话里的威胁之意“崔公是家主,我相信以崔公的淑质英才,定能安抚好族人。至于佃户,既然崔公担心,不妨把佃户的名册交于我。我可以让他们继续耕种军田,只要租税充作军粮即可。”
崔起顿时被噎住,喉头滚动,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徐莲儿忽道“郎君,倘若那些真是官家的田产,纵使我们受了许多委屈,也当以大局为重。连梁都督的同族都愿意交地了,我们又如何能推脱呢”
这番话令赵九忍不住赞赏地看了徐莲儿一眼。这崔起身为堂堂崔家的家主,还不如他的娘子明事理。
崔起眉头一锁,冷冷道“是啊,这梁家乃是梁都督的同族。并非崔某信不过梁都督的为人,只是这些年见的事多了,就连惹上这田产的官司亦是因贪官而起,实在容不得崔某不多心都督请恕崔某无状纵有契书在此,倘若梁家不能先将所有军田如数交还,恕崔某心存疑虑,无法配合”
他和张家用的招数相同,既然不能明着说自己不愿还,那就只好拖延推诿。反正涉事的有三家,只要人人都争做最后一家,不愁事情拖不黄。
而且这话里亦隐藏了一个险恶的陷阱本是梁阑玉要求他们做事,他却把责任抛回给梁阑玉,变成了他提条件,梁阑玉需得先完成他的条件才有资格对他提要求。但凡梁阑玉上了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