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行宫中自然宽松的环境,以及皇帝的纵容宠溺,使得乔虞着实有些乐不思蜀起来。
皇帝也觉着乔虞离开了皇宫,仿佛禁锢在身上的枷锁和巨石一下子都挪开了,原本就不怎么在意规矩体统的性子越发的恣意妄为、无所顾忌。
相处数十年,皇帝却觉得好似是直到今日才真正认识了她本质是个怎样热爱自由又热爱自我的人。
这种感觉十分美妙且难以言喻,令他宛如一朝回到了年少轻狂的时候,不用时时去想自己的言行是否够周全。
于是,两人彻底在行宫中玩疯了,其中主要都是乔虞起的头,可怜皇帝威严端重了半辈子,这会儿回想起来,连怎么玩儿都忘了。
白日里泛舟池上,夜晚则是赏月谈心。乔虞还起了兴致想亲手为皇帝做顿饭,最后炒了一锅炭色黑鸡块出来,皇帝很给面子的吃了几块,倒把张忠吓得不行,生怕把他吃出什么好歹来。
皇帝也没有闲着,这年头没有照相一说,乔虞便缠着他逛遍了行宫里里外外的盛景,但凡遇上格外中意的,就让皇帝将她站在这幕美景中的画面画下来。一个月下来,也收集了一小摞,乔虞还得意洋洋地要夏槐收好装订成册,回头她要作传家宝用,让子孙后辈好好欣赏欣赏她的绝世姿容,以及皇上精湛卓越的画技。
夏槐和南书看着主子兴致勃勃的模样,连着精神都好上了许多,心里不由欣喜,想着主子的身子总算有好转的迹象,这儿又比皇宫中暖和,想来这个冬天,主子是能安稳渡过去了,等到来年再养一养,真能恢复如往日的康健也是可能的。
谁知,骤然间,情况急转直下。
腊月初,景谌从宫中送来了信,询问二人的归程,毕竟到了年节,皇帝总不能不露面的,尤其年后过一月又是万寿节。
无论皇帝也好,乔虞也好,都不大想回去,不过皇帝到底比她多些克制,心中固然不情愿,但转头就吩咐底下人定下回宫的章程。
就在他安排好一切,烦恼着怎么能哄的乔虞回宫时,就见夏槐急慌慌地前来通报,脸上的泪痕未褪,十分狼狈,只心慌意乱、来来回回说着“主子不好了主子不好了”
皇帝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僵硬地在原地怔忡了一瞬,才冷目直直看过去,厉声道“大胆”一口气吐出,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大步飞快地往乔虞的住处走去。
门口乌泱泱地跪了一地的人,皇帝半分眼神都没分过去,径直向里屋走去,只有个南书跪在床边痛哭,哽咽着连声唤着“主子”
皇帝抬手掀开床幔的手都带着微微的颤抖,当那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上头灰白的脸色化作一抹尖锐的箭芒,直直射入他的心口。
“虞儿”皇帝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闭了闭眼,低吼出声“太医太医呢”
南书流着泪说“回、回皇上,太医都跪在外头请罪,他们方才都为主子诊断过了都、都说”终究是泣不成声。
皇帝的声音反而把乔虞的意识给唤回来了,她虚弱地半睁着眼“皇皇上。”
皇帝也顾不得其他,忙握住了她的手,肌肤相触间冰凉的触感令他心神俱荡,强忍着放柔了声音“虞儿,别怕,朕在。”
乔虞连笑得力气都没有了,只勉强勾了勾唇“皇上,你、你是哭了么”
像是同以前那般狡黠而灵动的调笑他“别、别哭呀,您都多大了我都不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