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语句就像雨点,砰砰打在石板上,姜蝶缩在石板下,听着雨点击打的声响,淋不到她,但那震颤的动静,已经传到了她这头。
她能深刻地感受到每一字下面,一个孩子曾拥有的希望,到后来的绝望。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姜蝶抬起手,叩了叩石板,喉咙使劲吞咽了一下。
“我曾经一直很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我在想他们和我失去联系,是不是很伤心很难过呀,所以我一定要活下来见到他们。靠着这个念头,我才在人贩子手底下苟活着。”
“但是到了派出所的那天,警察却告诉我说,没有人在找你。也没有人找过你。”
“起初我还告诉自己,也许他们是死了,除此之外我无法说服自己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吗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残忍但现在我已经可以接受他们也许还活在世界里某个角落的事实。”
“他们只是不爱我,不在意我是不是活着,我对他们来说甚至不如思考晚上吃什么来得重要。我逐渐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爱不一定会发生在真正的亲人之间。血缘只是血缘,是生理。可这并不代表,爱不会继续发生在我身上。爱是流动的,超越生理的存在。”
蒋阎用陈述的语气问“你会这么想,是因为姜阿姨吗。”
姜蝶回忆起刚拨完的那通电话,终于能无比自信地说出口。
“对,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她突然一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得感谢你。但这和你的背叛是两码事。”
“我知道。”他很小声很小声地说,“所以,你依然不会原谅我。”
姜蝶没有回答。
接着又是漫长的寂静,也许又到了夜晚,他们各自睡着又醒来,对光源已经失去感知,完全凭着身体的本能去衡量时间。
外头依旧寂静,没有传来挖掘石板的动静,倒是期间又等来一次余震。这种感觉无比绝望,等不来救援,只有越陷越深的灾难。
他们起初还说说话,试图驱散令人心慌的空白。越到后面,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只有空白。
没有力气多说话了,也不知道该再多说些什么,两个明明已经没有话讲的旧日情人,偏被老天摆在一起。
食物告罄,最后那半边面包蒋阎没要,他们在中间反复来回推,最后在姜蝶的一再坚持之下,一人分走一半。逐渐的,蒋阎丢给她的那瓶水也被她喝完。
穷途末路。姜蝶无声地念叨着四个字,却又心有不甘。
她叫着蒋阎的名字,问“出去以后,你第一件事想做的是什么”
他们现在,只能依靠幻想支撑下去。
蒋阎说“我想洗一个澡。”
他的声音相比之前更微弱,也更干巴。
“你听上去不太对劲”
姜蝶心头一跳。
“没只是有点困了。”
“你和我说说话,先别睡”
她一下子提高嗓门。
闻言,他笑道“这是三年来,你第一次想听我说话,而不是让我闭嘴吧。”
姜蝶咬紧嘴唇“我想听的时候你又不说了吗”
“说,当然说。”他慢吞吞地,“我想再认真地,对你说一次对不起。”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但如果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不想再带着遗憾下地狱。”
姜蝶拧起眉头,心脏跳得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