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女孩性命垂危,自己却无能为力,对于相泽消太来说远比所想的要更加艰难。他并非无坚不摧的机器,紧绷的精神在高危情况下早已濒临极限,所剩无几的体力更是侵蚀着他岌岌可危的理智。乱七八糟的记忆偏偏抢在此时一拥而上,走马灯似地在脑中闪过,最终停在600米高的观景台,是宫泽真央自己眼前跌落时惊慌失措的表情。
相泽消太握拳,也许他就不该同意宫泽真央来晴空塔,也不该在平山洋次事件后仍将她留在英雄科,或者在她喝醉后吻他时,他就该将她开除。不,不对,想到这里的相泽消太一阵头痛,他苦笑。从最开始就错了。更早,是从大阪的爆炸,从根津的特招,从他应允一个不想成为英雄的孩子,以恢复听力为代价贩卖自己的人生起就步步皆错。
这一切的根源是她挣扎着自救,而大人却希望她救人。
宫泽真央粘稠的血液顺着皮肤倾泻而下,汇聚成小溪,奔涌为河流,流淌于脚下,蔓延、扩散、在空气中氤氲出腥气,在相泽消太脚下的地砖缝隙中极尽所能地前行。血珠坠落,砸到手背上,扯回相泽消太的思绪,将他从内疚中剥离。掌心中的手腕纤细冰冷,凉到没有丝毫温度。
“为什么不说”相泽消太看向宫泽真央,艰难地发出疑问,即便他清楚眼下不合时宜,“七年前那名因事故导致个性暴走的幸存者,是你。”
问句投下,却如同巨石坠入深潭,在已经停止的时间中激不起任何涟漪。要不是晴空塔尚未倒塌,代表着她的个性仍在发动,相泽消太会相信宫泽真央已经死了。
突然,“是啊,为什么不说呢,”细弱的、几乎轻易就会被寒风碾碎的声音传入相泽消太耳中,宫泽真央轻笑,“不去求助的话,就得不到回应。不说出口,就不会被怜惜。这种事,不需要您说,我也明白。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我要先伸出手,才能被握住。我要先嘶吼,才能被听见。”她稍作停滞,用力地吸气,缓慢地吐出,对她而言连最简单的呼吸都开始艰难,“但是,人为什么要活得这么难看,要这样声嘶力竭,才能生存。求来的帮助,真的是我想要的拯救吗所以啊,老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我欲言又止,您故作不知。于是我开始忍不住想着,见到您时,我要不是这种令人讨厌的模样,就更好了”
如果她更坚强、更乐观、更活泼、更讨人喜欢,而不是这样苦闷、这样消沉、这样难以启齿,这样千头万绪无法诉说。也许她可以更理直气壮地面对相泽消太,或者说,面对其他人。
“跟您交谈时,我已经尽我所能。”但她却只能如此告知。
视线逐渐模糊,晃动的发丝遮盖视线,宫泽真央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逐渐脱离躯体,但她还没能等到相泽消太的回应。白色的、红色的、黑色的相互交织,将她向泥潭拖拽。思维开始粘稠,语言脱离控制,感官不再回应,连疼痛都缓慢远去。
再坚持一会,就几分钟,宫泽真央咬牙告诉自己,几分钟就好。
“抱歉,我必须要叫停你了。”
一名陌生男人的声音突然砸入宫泽真央脑海深处,不从耳中传入,而是直接在心鸣。
“是谁”她下意识地提问。
几乎是瞬间,“我是警视厅专职审讯的警察,拥有精神系个性,”男人回答,他单刀直入,“现在的情况比较紧急,并且考虑到你的身体,我们必须要将对话尽快结束。你的个性暴走,脱离了你自己的控制,干扰到了救援行动,所以我必须停止你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