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只小鬼降为什么要杀我。”
慕子翎轻轻叹息了一声,仰头望着阴沉的天际
秦绎自见到他起,印象中慕子翎就是十分冷郁偏执的,手段血腥暴戾,极少会露出这种茫然的神色。
天空开始坠雨了,秦绎撑开伞,挡在慕子翎与自己头顶。
“在云燕,我并不是最倒霉的小孩。”
慕子翎淡淡开口,以一种已经十分平静地口吻,叙述曾经对他而言最憎恶痛恨的地方。
“我虽为公子隐,但到底有个贵为王后的娘亲,能保下我的性命。虽然遭人欺辱,可也苟延残喘到了十四岁,比那些生下来就被扔进烈火中烧死的孩子好多了。”
他说“所以,我叛国后,早料到会遭那些王室贵族们仇怨,却未想到连那些身世比我更凄惨的孩子,也会如此巴不得我去死。”
秦绎闻言微微顿了顿,想起那个横穿慕子翎整个心口的疤。
那一击,是实打实地想要慕子翎性命的。
“可笑,他不恨让他如此早夭的云燕贵族,却恨叛国的公子隐”
慕子翎喃喃说“为何他的身心承受能力不能强一些有比他更惨的孩子都未崩溃,为何他不行说到底,是我自私懦弱,不肯为故国牺牲奉献。”
慕子翎脸上浮起一个嘲讽的笑“这就是我的罪名。我要活得像个人样。”
雨珠绵密地落下来,“噼里啪啦”打在伞上。
像一颗颗玉珠子接连不断地落在盘中。
慕子翎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嘶哑,在这滂沱的雨势中,显得有些低,透出种凉薄的意味。
秦绎略微靠近了他,好听得更清楚一点,慕子翎察觉了,却偏过头,冷笑着望着身侧的秦绎,问“你能明白么”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自己遭遇了不幸,原本很可悲,却因此而变得漠然,热衷于拿自己的不幸去谴责别人。好在这种比较与谴责中得到某种奇特的满足。”
因为雨势,这柄伞又本就不太大,秦绎迫不得已靠近了慕子翎一些。
他们两人的肩膀现在快挨在一起了,一个白衣胜雪,一个锦袍尊贵,在这泼天盖地的大雨里,好似天地之中唯有彼此的一双人。
“你的衣服淋湿了。”
慕子翎的视线落到秦绎湿掉的一边肩膀上,轻轻说。
伞下的面积太小,容不下两个人,秦绎就自然而然地往慕子翎那边倾斜了一些。
此刻他左肩靠外的那侧已经全部湿透了。
“嗯。”
秦绎瞥过一眼,却没有什么太在意的模样。“没关系。”
“你们梁成待俘虏这么好么。”
慕子翎的喉咙微微动了动,哑声说“十五有元宵吃,垂死有人吮毒,立春的时候还能一起喝奶酒连打伞,也偏向他。”
秦绎闻言一怔,心觉这都不过是待亲密一点的朋友或普通人都该做的事,没想到慕子翎竟然一一都记得。
更何况,他做这些事时,也还怀着别的心思,当下被慕子翎提起时,不由有些心虚。
“从前在云燕的时候,我的殿内只有一把伞。”
秦绎没有回答,慕子翎却自己轻笑了一声。微微垂眼道“云燕的夏天经常下雨,每次姆妈去洗衣庭做活了,我去小厨房拿饭菜,总得淋着雨去。”
慕子翎走出一步,从秦绎的伞下离开了,站在雨中,微微笑着望着他
“所以我一点也不怕淋雨。”
绵密沉重的雨势,淋在慕子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