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臣各有所思之间,一直沉默在旁的展城归忽然平静出声“皇爷爷,虽说自古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但择贤而立也有先例,并无不可,是以不论储君之位归于何人,城归全无异议。”
在展城归说完这句话后,德元帝立时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这话虽明面上不争不抢,但实际的意思却在说自己做这东宫之主,实乃名正言顺。旁人若觊觎,首先在这“理”字上便输了一筹。
德元帝眼皮微抬,转而露出不悦道“立储一事朕早已思虑良久,朕心意已决,众位爱卿不必再多说。”
眼见储君之位似乎尘埃落定,展言曜隐忍不发,却飞快地在脑中想着对策,他抬眸往展城归看去,目光寒意逼人,却不曾想展城归却同样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唇边甚至绽放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让他不寒而栗。
展城归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朝座上德元帝道“皇爷爷,此事不急,孙儿还有一事想要先行禀告。”
德元帝虽疑惑,但还是道“你说。”
展城归回转身去面对朝臣,缓缓道“朝中众所周知,前两月我出宫养伤,但我并未走远,留在金陵的同时也探访了一番民情。”顿了顿,他将凌冽的目光定在了户部尚书卢奎的身上,“三月三上巳节当日,卢大人可听说过户部点检所德行败坏、贪赃枉法一事”
卢奎见他主动提及点检所,脸上得意之色尽显,看来睿王果真是料事如神,便知晓他会拿此事做文章,于是不紧不慢地答“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臣自然听过,睿王殿下还因此当着朝臣的面责怪臣制约下属不力,臣已然反思己过了。”
展城归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卢大人只是制约下属不力吗”
卢奎道“皇孙殿下这是何意不妨明说。”
展城归哂笑一声,而后朝德元帝道“皇爷爷,孙儿无意间得了一本账本,乃点检所和民间酒楼之间的交易明细,上头明确记录着曲税、酒税同朝廷规定税额完全不同,事关重大,还请皇爷爷过目。”
“呈上来。”
德元帝身边的内侍总管赵明接过账本递呈至御前。
在德元帝翻阅的时候,展言曜和卢奎对视一眼,心里已大致明白展城归接下来想做些什么。
展言曜暗暗冷笑,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账本竟然会在展城归手里。
“混账东西”德元帝不过看了前面两页,便将账本扔至台阶下,而后怒斥出声,“你们也都看看,这尽是点检所做出的丑事朕原先还道一个小小点检所不过只是仗势欺人,贪点小钱罢了,可凤阳酒楼那名声何其大,每日酒曲流水何其多,朕未曾料到,这些赃款竟全都进了点检所的口袋”
说着便大口喘着气来,赵明立刻为他拍着背调整呼吸,但底下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捡那账本。
这种官府腐事,大家早已见怪不怪,可今日却被展城归掀到了明面上来,倒让许多人一口气立时提在了喉咙口。
卢奎适时解释道“陛下息怒,点检所之人而今都已伏法,臣以后也会加强对部下的管控之力,让这类贪赃枉法之事不再发生”
展城归的唇角一直保持着些微往上的弧度,这让他看起来温和又深沉,听到卢奎的话,他眼睑垂了垂,道“可从账本上看,凤阳酒楼关于酒曲的买卖之大,若无上头授意,一个小小的监官如何能吞掉那般庞大的赃款”
卢奎面不改色道“臣不知,不如将那监官提审御前询问一番”
展城归没说话,目光却如同冰锥一般,想要凿开卢奎那张假面。
德元帝见气氛凝固,不由道“还愣着作甚,赶紧提审啊。”